第47頁
2023-08-30 19:17:52 作者: 既彌
姜執宜一愣,被他這麼說才發現自己漫無目的的腦子一團漿糊。
她一晚上沒閉眼,但現在也沒那麼想睡覺,家裡的鎖昨天被江偉雄砸壞了,她應該回去修,姜執宜點了頭:「回家。」
影子半明半暗,周栩應抽出手往前走:「送你。」
利落的不容置喙。
姜執宜原本的好字都到了嘴邊,又變了口:「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你剛下飛機也沒休息,這個周的課你也要補,還是先去處理你的事吧。」
周栩應腳步一頓,錯過身回頭。
他站的比她往前一步,背著光,姜執宜眼睫擋出一片陰影,她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說什麼。
氣氛陷入死境,姜執宜能感覺到周栩應的視線落在頭頂。
幾秒,周栩應的聲音冰冷:「什麼意思。」
「沒什麼。」
周栩應直接打斷,尾音拖著:「這麼為我著想。」
「還是想和我劃清界限?」
他看著姜執宜散漫挑眉,不帶感情挑破。
姜執宜一顫。
周栩應舌尖抵了抵齒關,第一次生出這種感覺,氣笑了。
「所以剛才白說了。」
姜執宜頭開始痛,她腳下生根,怎麼也走不動。
周栩應微微仰頭,斂起來眯著眼看她:「姜執宜,你膽兒這么小,是在防我還是防自己。」
他眉眼凌厲,倨傲的看不見底的黑,嘲弄的笑冒出:「你自己心裡清楚。」
不是。
姜執宜想反駁,又很無力。
她仰起臉時脆弱的快散了:「周栩應,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醫院的牆也不知道隔不隔音,他剛才有沒有聽見。
「哪樣。」周栩應根本油鹽不進。
姜執宜紅著眼,呼吸起伏,聲音從齒縫擠出:「我想休息。」
短促的冷笑,周栩應點頭:「行啊,沒想到你還是真的挺沒良心。」
他打擾她了。
行,真行啊。
她把自己的世界關起來,誰也不信誰也不聽,怎麼也擠不進去。
四目相對,姜執宜覺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呼吸漸漸稀薄。
是周栩應先甩開目光,他最後一眼特別深,好像是失望了,然後轉身消失在樓梯拐角。
氧氣順過喉嚨,像是有刀片割過。
姜執宜指甲忍不住鑽入了手心。
醫院的門口的公交站點很近,姜執宜投進兩個硬幣,坐在了後排靠過道的位置。
公交車顛簸,景色倒退,姜執宜要坐到終點站,靠著椅子閉上眼。
周栩應的話在耳邊反覆重播,讓他帶著走,或者在地獄沉淪。
可那些未曾出口的到底是喜歡還是憐憫,姜執宜想起小時候經常幫助她們的姨母,從一開始的義憤填膺到最後的厭煩。那是一個無底洞,是可以吞噬所有光和善意的深淵,姜執宜不敢去賭。
就當是殘存的自尊心在作祟,她不想和周栩應的結局也那麼難看。
兩百二十三天,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姜執宜緊緊記著這個數字。
車流川流不息,公交靠邊停下,下一站了。
車門嘩的拉開,前面刷卡機就沒停過,滴滴叭叭的機械音縈繞耳邊,過道全是人,姜執宜肩膀被擠的碰了幾下。
她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也沒管,公交往前開慣性太大,姜執宜身子前傾,頭差點磕在前面硬塑料椅。
也就是這時候,一隻大手從過道強勢地擋住,姜執宜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就被灼熱的力道拉進懷裡。姜執宜根本不知道是誰,本能就要掙扎,但那個人的動作更快,使勁地摁住姜執宜腦袋,朝身邊人警告:「別擠。」
和記憶重疊,頭頂的聲音冷冽淡漠,混著打磨過的顆粒感,姜執宜渾身僵硬,掙扎的動作猛然停止。
只剩下一個很熟悉很重要的名字。
周栩應。
霎時,世界寂靜,可姜執宜還是分辨出來,他身上多出一股很重的尼古丁味,視線緊繃,深藍的長白山煙盒半隱半現。
公交吵鬧起來,周栩應單手拉著車頂垂下來的手環,另一隻手超常護著姜執宜,但他整個人都擋在她的座位旁,沒讓任何人擠到她。
周栩應不常坐公交,對這種人擠人的交通工具實在喜歡不上,垂眸看了眼,姜執宜像呆掉的兔子。
姜執宜眼裡的紅血絲他看的一清二楚,他隨手揉了揉姜執宜腦後,聲音算不上溫,甚至有點冷:「可以睡,我叫你。」
可他在醫院裡明明很生氣,還走了。
周栩應臉色也算不上好,但像是已經平靜下來了,他放任她看了一會兒當作緩衝,聲音沒什麼起伏,狹長的眼銳利凌冽,刻在心中意外的深刻。
「其實你不用想那麼多,總有人會站在你身後。」
心跳超出控制,所有情緒在這刻完全爆發,姜執宜淚掉下來,她意識不清自己在想什麼,只是過了半響,她聽到耳邊自己的聲音。
她問周栩應:「是你嗎。」
半響,汽車鳴笛,聲音響起:「如果你想。」
-
他們坐了將近四十分鐘的公交車,周栩應下來活動肩頸時骨頭都響了兩聲。姜執宜還和周栩應說了句抱歉,麻煩他了。他本來也沒說什麼,倒是聽見這句轉了過來,鼻腔中冒出一聲哼笑:「我不是廢物,連公交車都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