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出借

    尹桃向來不是一個好人。

    不不……這麼說其實也不準確，應該說善良的她早在十年前就死掉了。

    在末世，好人是活不長的。

    人的欲望溝壑難填，你今天借給他一斤，過幾天他就會來借十斤，甚至一百斤。

    借一斤的時候你不拒絕，他就會覺得你還有糧食，借十斤的時候你不拒絕，他會覺得你有很多糧食，等到借一百斤的時候你真沒糧食了，他並不會相信，只會將所有的仇怨都發泄在你身上。

    然後殺掉你，吃了你，吐骨頭的時候還怪你，誰讓你不借給他糧食？

    不借給他糧食就是看著他去死，既然你想讓他死，那他反過來要你死就沒錯。

    他只是不得已。

    只是想活而已。

    至於你的命……誰的命能有自己的命重要？

    世人皆螻蟻，唯有己命貴！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任何的絕境裡都有好人，都有善良的人，都有堅持正確三觀的人。

    只是尹桃不敢賭，更不敢拿自己的家人賭。

    尹桃的話說完了，人沉靜了下來，沒有人出聲反對。

    有糧食的人家不反對，因為尹桃這個規矩若是立起來了的話，萬一他們遇到借糧食的人，並且到了非借不已的地步，尹桃立下的規矩就是現成的，能最大限度地保證自家少吃虧。

    沒有什麼糧食的人家也不敢反對，怕一旦反對了往後想借糧食都借不到了。

    畢竟尹桃已經把話挑開了說，村里人都反應過來這會兒借糧本質上是屬於借銀子。

    恐怕以後再沒有人家肯用借糧還糧的方式來出借糧食。

    明明大家之前想逼一逼村長的，想著村長家雖然又徐氏撒潑，可這中時候，不是你撒撒潑就能解決問題。

    沒成想尹桃這麼不好對付。

    「那……那我們家先借十斤粗糧吧。」最終，一個老漢走了出來，跪在地上的一個老婆子就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

    她紅著眼眶：「當家的……咱們真借啊？」

    三百文一斤，十斤糧食就是三兩銀子呢！

    老漢點頭：「總比餓死強，咱們這身後的山今年到這個時候竟還有野菜，那是山神爺爺給飯吃，十斤糧食，你們娘兒幾個奪去挖些野菜，也能對付些日子。」

    他們家人口少些，十斤糧食加上野菜，少說能扛兩個月。

    三兩銀子到時候想想辦法也不是不能還。

    若是過幾天再借糧食，指不定得欠多少銀子呢。

    「有玉，寫欠條，有田，去拿印紅。」尹桃吩咐兩個孩子幹活兒，兩個孩子跑飛快，還有孩子十分靈醒得去搬了小桌小凳兒出來給有玉坐著寫。

    「您用啥來抵押？」有玉問。

    老漢道：「房子？」

    尹桃搖頭：「要麼人，要麼田地，房子我們不要！」要房子幹啥？能吃麼？

    村裡的房子不值錢，想賣都賣不掉。

    但是人和地就不一樣了，老實肯乾的可以留著幹活兒，不老實的可以賣掉換錢。

    至於說地……可以種植好多好多糧食！！！

    她有異能，若是能有大片的土地，她就全部種上用異能改造過的糧種！！！

    等到收穫的時候……尹桃光是想想就美滋滋。

    天下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她的糧食，就用田地來換！

    她就是尹扒皮！

    老漢嘆了口氣，便咬牙道：「那就借三十斤粗糧，老漢用一畝旱地做抵押！」十斤糧食用一畝旱地作抵押不合適，旱地可得五六兩銀子一畝呢！（地分等級，在大樑上好的水田二十兩一畝，普通的十多兩一畝，上好的旱地十兩左右一畝，普通的五六兩七八兩都有。）

    有玉看向尹桃，尹桃點點頭，有玉就將這些條件寫進了借條中。

    「把地契拿過來換糧食吧！」尹桃道，老漢嘆了口氣，頹然地回家拿地契去。

    雖然有了老頭兒開這個頭，但真借糧的沒幾家，最終也就三家借了糧食，都是三十斤粗糧，抵押的也是旱地地契。

    在眾人散開之前，去鎮上打探糧價的人回來了。

    他帶來的消息讓村裡的氣氛又重了一層。

    鎮上的糧食已經漲到五百文一斤了，而且每天糧店只放兩百斤糧食出來，去晚了根本就買不到。

    尹貴趕走了家門口聚集著的人，陳氏縮著脖子貼著牆根兒走，卻被徐氏給吼住了：「站住！」

    陳氏僵了脊背，她轉過來滿臉堆笑地道：「娘……您喊我幹啥？」

    徐氏冷哼一聲：「吃裡扒外的東西，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家裡的糧都借給別人，你的兒孫吃啥喝啥？老二，寫休書！這種婆娘家裡就不該留著！」

    「娘……娘您饒了我吧，這不大哥是村長麼，我是怕大哥被人戳脊梁骨啊娘……」陳氏聞言忙跪下認錯，聲淚俱下。

    「阿奶，求您饒了我娘吧。」大木見狀那能站得住，忙跟著跪下來了。

    大林和大森瞧見了都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們的娘真真兒的是唯恐老尹家不亂！

    生怕老尹家過了安生日子了。

    「阿奶，您消消氣兒。」大森蹭到徐氏跟前兒，抬手幫她順背，嬉皮笑臉地道。

    大林也跟上去：「阿奶，這都要過年了，說這些也不吉利，讓我爹好好管一管他媳婦！」自己的親娘，他也不希望被休掉。

    不然不但他臉上沒光，家裡三個小的也跟著丟人。

    「瞧瞧你娶的啥喪門星！」徐氏追著尹富打了他一頓，尹富能怕徐氏那兩下打？

    但為了老母親能消氣兒，他還是抱著腦袋躲：「唉唉……娘你輕點兒打……疼啊……疼疼！」跑還不能跑快了，得讓老母親能追上。

    太考演技了。

    他真的太難了！

    徐氏打夠了，這才鬆口：「不休也可以，去祖宗牌位錢跪著，三天不准吃飯！」

    陳氏一個哆嗦，老太婆太狠了！

    還有那個小娼婦，瞧把她給能耐地……

    若不是這個小娼婦，今兒老尹家咋說都得借些糧食出去，大房的糧食多，借些出去根本就不會傷筋動骨！

    這下好了，這下讓她咋開口幫娘家借糧食？

    拿錢？

    拿田地抵押？

    別說她娘家不肯，就是她也不肯！

    可他們家的糧食也不多了……陳氏有些犯愁。（尹富買糧都藏在大房這頭的山上，陳氏不知。）

    晚間，大木吃完飯回家，偷偷摸摸地去堂屋找陳氏，他給陳氏塞了一個雜糧窩窩頭，這是他藏下來的口糧。

    「娘……您以後別作了。」大木不傻，今兒他娘一開口，他就嚇著了。

    阿奶沒說錯，白天阿娘的所作所為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就是白眼狼。

    大木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