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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0:38:53 作者: 圖南朵
    他輕笑了一下:「虎毒尚不食子,母親,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難道問心無愧嗎?」

    太皇太后面色森白,她跌坐在椅子中,她瞪著眼,卻並不看趙珣,而是看著虛空中的一點,她眼睛發紅,她大聲道:「若你不出生,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你出生了,一切都毀了,都毀了!」

    她怔怔說道:「我十五歲那年入宮,豆蔻年華被困在深宮裡,宮裡總是下著雨,總是那般冰冷潮濕。

    那一年,我出言從跋扈的寵妃那裡救回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後來,我與他日漸親密,卻同他犯下了不容饒恕的罪過。

    我以為他是能將我救出陰冷深宮的人,我為他殫精竭慮,助他登上了皇位。

    我並不曾知曉,原來於他而言,我是他難以宣之於口的罪孽。

    我懷孕後,雖然面臨重重困難,但日子有了更多盼頭,沒想到,這對他來說,卻是痛苦的根源。

    若沒有你,他還能裝作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你的存在,就是昭昭的罪證!

    在我懷著你的時候,他和蘭妃重逢,他將蘭妃當做救命稻草……可笑,他以為有了蘭妃,就可以斷絕和我的關係。

    蘭妃是他的青梅竹馬,當年我看出他對蘭妃有情誼,將蘭妃嫁到了忠勇伯府,沒想到啊,幾年之後,他和蘭妃舊情復燃,不惜將懷著身孕的蘭妃弄進了宮中。

    他說,蘭妃是他見過最純粹的女子,只有在蘭妃身邊,才能感到心安。」

    太皇太后攤在椅子上,笑著流傳了眼淚,她用力握住趙珣的手:「你不明白嗎?你的父皇憎恨你,因為你身上有我的血,可你身上同樣有他的血,叫我如何不恨你?」

    她睜大眼睛看著趙珣,厲聲道:「你父皇利用了我,又將我棄之如敝履。他登上了皇位,羽翼豐滿,我無可奈何,只能退居慈寧宮,成了一個吃齋念佛的太后。

    你不愧是你父親的血脈,也用你父親的招數來對付我?我先下手為強,何錯之有?」

    趙珣直挺挺站著,任由太皇太后將他搖晃,他神色冷漠,低垂的眼睛中卻有了一點悲愴的神色。

    太皇太后略帶瘋癲地撫上趙珣的臉,眼中有悲切,她道:「你的父皇有多恨我啊,當年太子身死,二皇子謀逆,他不選擇你,卻選擇了尚為稚子的趙瑜。我這一生,多麼可笑……呵、呵呵……」

    趙珣沒有動,太皇太后的手掌冰涼,從未有過的親密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不適,但他沒有動,他說道:「你錯了,當年,父皇的確傳位與我。」

    太皇太后一怔:「什麼?」

    趙珣道:「守太廟的孫福喜手中握著這聖旨,只是當年之事已過,朕不打算舊事重提。」

    太皇太后愣愣垂下了手,她扯出了笑:「是死前良心發現了吧。」

    趙珣垂下眼睛,說道:「父皇的是非,朕不予評價,但,他怎會恨你?」

    他說道:「父皇即位後,大刀闊斧削弱舊勢力,公府侯府破敗了不知多少,唯獨魏國公府屹立不倒。」

    太皇太后道:「那是因為有我的庇佑!」

    趙珣淡淡道:「一國之主如何能忍受非親非故的強勢太后?」

    他說道:「朕記起了一件小事,當年,陳宴之殺妻,大長公主為了女兒的枉死求到了父皇跟前,她是父皇疼愛的胞妹,卻沒有換回應有的公道。

    魏國公府放下了種種罪孽,卻總是被輕飄飄的原諒,朕當年不理解,後來知道了往事,從前的種種,也有了解釋。

    他,懦弱如鼠一般,只敢躲在眾人目光之下,隱蔽地透露些許心思。」

    趙珣冷冷笑道:「父皇懦弱,你偏激,倒是好好湊成了一對。」

    他慢慢跪了下來,抬起頭道:「這一拜,是拜你的生恩,從此你我母子之間,再無干係。」

    趙珣站了起來,轉身要走,卻頓了一下,他背對著太皇太后說道:「我曾經想過我們母子相見的場面,從未想過是這般,母親。」

    趙珣氅衣之下,手緩緩地握緊。

    一直到現在,手下人也不曾闖進來告訴他找到了趙蘅玉的下落。

    他在這裡說了這麼久,也沒有從太皇太后的口中換到消息。

    來不及了,不能在這裡耗下去。

    他神色冷凝起來,他邁步跨過了門檻。

    「珣兒。」太皇太后忽然叫住了他,略顯生疏的稱呼,帶著些許的遲疑。

    太皇太后閉上了眼睛,頹然說道:「去京城以北趙家莊子庵廟裡尋。」

    趙珣腳步一頓,依舊沒有回頭,而後大氅飛揚,他跑了出去。

    趙珣走後,芳嬤嬤走了出來,她大驚失色地扶起了癱坐靠椅上的太皇太后。

    芳嬤嬤不安問道:「娘娘,陳將軍等著娘娘一聲令下……」

    太皇太后疲倦睜開了眼睛:「收手吧。」

    慈寧宮外,趙珣尋來一匹快馬,跨上時,陳季之飛奔而來。

    「陛下,窺伺禁宮的叛軍已經悄然離開了,要不要……」

    趙珣沒有時間了,只能匆匆吩咐:「葉九還在五軍營中,去告訴他,今日不必領軍一戰了,叫他放心陪夫人家裡去。」

    陳季之一愣,今日他困在宮中,尚不知曉趙珣在宮外的安排,若是太皇太后發動了宮變,有了五軍營提前準備,只怕絲毫沒有勝算。

    陳季之心裡一松,怔怔看著趙珣騎馬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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