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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0:38:53 作者: 圖南朵
    趙珣放下玉枕,心口有抽緊的疼痛。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放她離開,最起碼他知道,她在某處好好的活著。

    李德海見趙珣近日失魂喪魄,出言安慰道:「陛下,那或許不是徽寧殿下。」

    燭火搖晃,趙珣的面容隱在濃稠的黑暗之中,他整個人也似乎將要被黑暗吞沒。

    他啞聲扯起了嘴角。

    他想要勉強自己相信那不是她,但他如何能欺騙自己。

    他已經將季恆和季兆那日的行蹤完全掌握,他完全了解,趙蘅玉跳河並非季恆季兆的安排。

    季恆季兆和他一般痛苦,他觀察許久,終於確認這一點。

    沒有季恆季兆幫忙,這裡不會有人幫助趙蘅玉脫身。

    沒有人能設計這般精巧的騙局,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在頃刻之間安排好假死的替身。

    趙珣推開了艙室的門,他一人站在甲板之上。

    寒冽的江風吹拂到他的臉上,他握住憑欄看著黑沉的江水。

    官船快要飄蕩到岸邊,幾日過去,這裡一片熱鬧。

    客船里樂妓琵琶聲起,歡笑和著高歌,隔著江水幽幽傳了過來,誰家狗吠驚醒了孩童,稚嫩哭聲無關傷悲。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為何是這樣?

    不該是這樣。

    .

    江上琵琶聲遙遙。

    青疤男子無心去聽,他趁著夜色悄悄來到岸邊,他備了香燭和紙錢,在岸邊燒了,對著滾滾的河水磕了頭。

    他低聲念叨著:「二娘,你可別怪罪我,是你先動手的,咱們半路夫妻一場,也有些情分在,你要怨,就怨官府的人吧。」

    那天夜裡,官府的人忽然搶上了船,青疤男子一行人本就有殺人放火的前科,這下驚慌失措起來。

    他們正緊張的時候,只聽見兩方人馬殺了起來,這下他們更是猶如驚弓之鳥,摸了刀就往逼近的官兵身上砍。

    二娘懷著身子,動作沉重,眼看有官兵拿刀殺了過來,二娘一把扯過青疤男子擋了一刀。

    青疤男子生生在胳膊上挨了一刀,他氣不過,也伸手要拿二娘做肉盾,二娘掙扎往後,卻是掉入了水中。

    青疤男子不敢大張旗鼓搜尋,這幾日河上到處都是官兵,他想著二娘不會泅水,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心底懼怕著鬼神之事,因此在夜裡悄悄祭奠二娘。

    他磕了頭,心裡卻暗暗後悔沒有在那時候將二娘的包裹搶過來。

    二娘奪了船上小媳婦的包裹,怕被同夥偷走,將那一身綺羅衣裳換到自己身上了。

    那料子珍貴,怕是能換上不少銀錢。

    青疤男子可惜地嘖了嘖嘴唇。

    他再度磕了一個頭,起身離開。

    走的時候,他細聲嘀咕著:「也許二娘氣運好,沒死呢……沒死吧……」

    他不知是在給自己壯膽還是在安慰自己。

    「沒死吧……」

    一間茅屋,青衫書生緊張給榻上的女子擦汗。

    書生名叫王則,家住大柳樹村,前幾日,他借了船去河對岸朋友家借錢,黑燈瞎火的,他一心划船,沒有注意,到了岸邊才發現船上趴著一個昏睡過去的姑娘。

    他嚇了個不輕,請了村裡的老婆婆給這姑娘看病換衣裳,好不容易借來的錢,一下子就花了個七七八八。

    那老婆婆開始還不肯救,這姑娘來歷不明,她怕沾上什麼官司,王則只好撒謊,說這姑娘是他的親戚,家裡父母沒了,萬般無奈之下過來投奔他。

    老婆婆心中狐疑,把了脈問王則:「她懷孕了?」

    王則臉頰一紅,急中生智說道:「婆婆,晚生說了謊,這姑娘和我情投意合,卻被父母拆散,她有著身子,心中害怕,只能過來找我。」

    他看了一眼姑娘濕漉漉的烏髮,說道:「她在河邊哭了一場,說要投河自盡,我還不容易才攔下她,婆婆,你定要救救她。」

    老婆婆猶豫良久,看在王則平日裡總是幫她的份上,還是嘆口氣給這姑娘換了衣裳熬好了藥。

    幾日過去,這姑娘藥吃了不少,可是依舊不醒。

    王則估摸著手頭的銀錢,心裡未免也開始焦急。

    他伸手給姑娘擦汗,有些害怕有些悔意,說道:「可別讓我白救一場啊……」

    他用濕帕子擦到了姑娘的額頭上,忽然發覺這姑娘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王則頓時滿臉喜色,他將帕子扔入盆中,問道:「姑娘、姑娘、你醒了?」

    趙蘅玉從一段長長的夢中醒來,她睜眼,迷茫了片刻。

    面前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坐在她面前,對她一臉關切,趙蘅玉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她擰眉,慢慢想起來昏迷之前的事。

    她隨季恆逃到了船上,天還沒亮,就被趙珣找到了。

    趙珣逼迫她回去,威脅季恆如若不從會誅他九族。

    她於是跳下了船。

    她這樣做,可以算得上是孤注一擲了。但只有這樣做,她才能夠逃離趙珣。

    只有她消失了,趙瑜和嘉太嬪才能暫且安全。

    趙珣才能投鼠忌器,試圖從季家人口中得到線索,從而保全他們一命。

    而她若回宮,趙瑜立即會成為趙珣的眼中釘,季家人叛國之罪連同今日之罪只怕難逃一死。

    趙蘅玉在江面上艱難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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