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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0:38:53 作者: 圖南朵
    小時候,她強行將趙珣要入長春宮,她有些察覺到趙珣的不願意,那時候趙珣的偽裝尚且有些破綻。

    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她的那個夢境。

    養著養著,她漸漸對乖巧可愛的趙珣有了感情,她不再視趙珣為夢裡的那個人,心底對趙珣的防備也減弱了幾分。

    但她自始至終掌控著趙珣的一切,他的薰香、他的衣著、他的喜好、他的一切……

    所以趙珣後來變成了那個樣子,她心底還是存著歉意的。

    她想趙珣討厭她,大約是因為她令人窒息的掌控。

    他因此生出的欲,同樣也是來源於此。

    她放任著趙珣,心中想著,他的錯,原就是她引出來。

    因此趙珣說她引出了他的瘋病,趙蘅玉並沒有反駁。

    可是後來,趙珣卻一錯再錯。

    他預備著將她幽禁。

    那一日,她更是明白了,趙珣對她的恨意,竟是來自上一輩的恩恩怨怨。

    趙蘅玉並不認為她的母親蘭妃會對趙珣母子做下這等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而趙珣對嘉嬪和趙瑜做下的事,趙蘅玉永遠都不會原諒。

    那一場宮變,燒毀了長春宮。

    她的母妃、弟弟還有往昔的一切都在那場大火中化為齏粉。

    趙蘅玉已經失去了一切,她想她也不會失去更多。

    所以她大膽一搏,跟著高麗人一直跑到了寧平城。

    或許去了高麗,她能夠重新開始,哪怕是高麗苦寒偏僻。

    趙蘅玉垂眼看著城樓下螞蟻一般的黑點漸漸變得清晰,她似乎看見了趙珣的身影。

    轉眼間,趙珣已經策馬來到了城樓之下。

    知縣站在城樓上認出了趙珣,他急忙大喊:「開城門!快開城門!」

    趙珣抬頭看向城樓,他薄唇緊抿,身上帶著沉沉的壓迫感。

    知縣快步走下城樓,小心翼翼迎了他。

    知縣偷覷趙珣的面色,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趙珣面色沉鬱,他隨手將馬鞭遞給知縣,知縣小心接過,看著馬鞭上的血跡,眼皮一跳。

    趙珣慢慢走上了城樓,他看著趙蘅玉在城樓上回看他。

    她淡淡地看著他,不悲不喜,像是在看一個陌路人。

    趙珣以為,逮住趙蘅玉時,她會驚慌失措,或許會討好賣乖,或許會激憤對抗,但她沒有。

    趙珣額上青筋直跳,他感到胃部的絞疼更甚。

    他緩慢走近趙蘅玉,沉著臉道:「趙蘅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麗也不過是大雍的附庸,只要我開口,就算是你到了高麗,他們也只能乖乖將你送回宮裡,你真以為你逃得掉嗎?」

    趙蘅玉看著他:「是嗎?」

    她坐在了城牆上,微風一吹,她搖搖欲墜。

    趙蘅玉問道:「碧落黃泉也是阿珣的王土麼?」

    趙珣薄唇發白,聲音發顫:「趙蘅玉!」

    他一點一點地往前走,像是怕驚到了趙蘅玉,他道:「趙蘅玉,你不必這麼做,我們之間,還沒到那個地步。」

    趙蘅玉抬頭:「那就放我走。」

    趙珣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扯起唇角一笑:「你在威脅我?」

    他的笑容冰冷,盛滿了怒意:「你敢跳下去,我就讓斐文若全家陪葬。」

    趙蘅玉一愣,而後無奈搖搖頭:「你不會這樣做的,斐文若父親為國而死,名望極高,正因為顧忌斐府的名聲,你在宮變之後也不敢輕易對他動手。」

    趙珣捏緊手指,聲音幾乎冷凝成冰:「你想試試我敢不敢?那你恐怕錯看我了。」

    趙蘅玉抿了抿唇,她將搭在城牆上的手慢慢鬆開。

    趙珣眼睜睜看著趙蘅玉鬆開了手,城樓風大,吹得她大紅的嫁衣獵獵作響,鼓風而動,她往後仰著,像一隻折翼的鸞鳥。

    趙珣望著她,目眥欲裂。

    趙蘅玉鬆手,她將要墜落……

    周身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虛無,趙珣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那一抹血紅的嫁衣,深深映在趙珣的眼中。

    他如遭重擊,思緒遲鈍木然,手腳卻快了頭腦一步。

    他低下頭來,看見自己手臂上青筋賁起,指骨用力到發白。他已經緊緊拽住了趙蘅玉的手。

    趙蘅玉在墜落之際被他強行拽了回來。

    知縣嚇得半死,高喊:「繩子!繩子!」

    左右士卒拿了繩子上來,要幫忙將趙蘅玉拉上來。

    趙蘅玉蹙著眉,沉思片刻,她開始擰著手腕,想要掙脫趙珣。

    趙珣怒極:「趙蘅玉!」

    趙蘅玉沒來得及鬆手,就被趙珣和士兵們拉了上來。

    她跪倒在地,身子一陣陣地發虛,鬢髮被風吹得散亂,狼狽至極。

    趙珣俯下身來,他雙手緊緊捏著她的肩膀,趙蘅玉感到肩胛骨快要捏碎一般疼痛。

    趙珣沉沉地望著她:「趙蘅玉,你的命是我的,生、死,全都由不得你做主。」

    趙蘅玉別開了臉,她站了起來,似乎又是要往牆邊走,趙珣面色陰沉,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強行拽入懷裡。

    在這僵持之際,城樓之下,一人一馬踏著黃沙而來,有人大聲急促喊道:「公主——公主——」

    竟是青白襴衫的斐文若策馬而來。

    他來不及下馬,手中高高舉著明黃的絹帛,他說道:「聖上賜旨,命臣十日之內,迎娶徽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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