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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0:38:53 作者: 圖南朵
    承禧殿的宮人其實猜錯了,趙蘅玉並不是在為魏國公府的陳世子鬱鬱寡歡。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抵了太陽穴,輕蹙著眉,回想起她那模糊的夢。

    趙蘅玉自小就在做一個相同的夢,昨夜,那夢又出現。

    夢中的她是十年後的模樣,新帝登基後,宮裡愈發寂寥了些。

    趙蘅玉不知道原委,只依稀知道新帝上位之前,幹了許多手足相殘的事,曾經將許多人困在殿裡,用一把火燒紅半面宮牆。

    趙蘅玉是活下來的漏網之魚。

    她緊閉了長春宮門,一個寡居的公主,長久地居住在宮闈。

    一日,細雨微微,承禧殿階上落滿了梨花,趙蘅玉彎腰去掃,新帝竟然隔了梨樹在後面望她。

    趙蘅玉手一抖,掃帚應聲落下。

    之後,新帝時時過來看她,似乎打算在唯一活著的姐姐這裡尋求一點慰藉。

    夢中新帝對她做了些什麼事,趙蘅玉看不清楚,只曉得濃稠的黑夜後,她的宮女燕支會戚哀地看著她。

    趙蘅玉牛乳一般的肌膚會生一些細密的暗紅痕跡。

    在夢中,她似乎總是穿著有高高領子的衣裳。

    新帝來承禧殿愈發勤了……

    新帝似乎對她這個唯一的姐姐很是依賴,大約他終於嘗到孤家寡人的滋味。

    趙蘅玉後來忍不住問他,當初同室操戈,不留情面,可曾後悔。

    新帝笑道:「若當初早些遇見阿姐,朕也許不會做到如此地步。」

    每到這個時候,趙蘅玉都會醒來。

    對於夢中的情緒,趙蘅玉始終像是隔著一層霧,她對這離奇的夢也沒放在心上。

    因為夢中的新帝叫趙珣,而她並沒有一個叫趙珣的皇弟。

    但是她長到十歲的時候,忽然聽說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六皇子,父皇為他賜名,珣。

    到了趙珣回宮的那一天,趙蘅玉藉口放風箏,跑到了東華門。

    羸弱蒼白的小孩手上拿著她遺落的風箏,遞給她,乖巧叫她:「阿姐。」

    趙蘅玉接過風箏,發現大蝴蝶風箏從中斷裂成了兩半。

    她不在意,忽然想起夢中的趙珣對她說的話。

    ——若當初早些遇見阿姐。

    趙蘅玉發覺趙珣秉性不壞。

    趙蘅玉不想趙珣成為夢裡的那個屠戮親族的暴君,她覺得,或許她可以拯救他、改變他,在他年幼本性良善的時候。

    趙蘅玉決心從此護住他,也因此開始了姐弟兩人的緣分。

    .

    燕支走進稍間之前,在心裡想了一道要說的話,要先告訴公主六殿下回來的事。

    公主見了六殿下,自然心情會好,心情好了,再煩人的事,也顯得不那麼煩人。

    燕支打起氈簾,露出笑模樣,道一聲:「公主,聽人說六殿下從學堂里回來了,六殿下多日不見公主,定是想念得緊,只怕緊趕慢趕,一會兒就要來承禧殿了,公主,不如快些傳膳,用完膳後,再好好和六殿下說會兒話。」

    聽了燕支說到趙珣,趙蘅玉終於轉過了臉。

    燕支含著笑看她們的公主,上穿玉色縐綢袷襖,下穿白杭絹畫拖裙,腰肢軟軟從靠椅上抬起來,往她看了過來。

    端的是一個嬌媚無雙的美人。

    趙蘅玉道:「阿珣回來了?」

    燕支點頭:「方才打聽的消息,人雖已經到了後宮,應當先去要拜見皇后娘娘,公主不必著急。」

    趙蘅玉輕輕點頭,片刻後說道:「若阿珣住在長春宮就好了。」

    燕支沒有搭話。

    四年前,六皇子趙珣回宮,的確是住在長春宮的。

    據說公主一見了六皇子便心生喜愛,於是央求了聖上要讓母妃嘉貴人收養了他。

    聖上一時沒有決斷,六皇子便在長春宮住下,姐弟兩人更加親近。

    姐姐對弟弟憐愛照拂,弟弟對姐姐敬慕尊重,滿宮無人不稱道的。

    可聖上後來卻將六皇子記在皇后娘娘的名下,六皇子自此搬去了坤寧宮。

    即便如此,徽寧公主和六皇子的親近依舊不減分毫。

    燕支伺候趙蘅玉用了膳,等了許久,六皇子還沒有登門,燕支心中不由得暗自焦急。

    燕支望見廊下人影一晃,她走了出去。

    是乾清宮的太監來到了承禧殿。

    太監對燕支說:「姑娘,聖上讓徽寧公主快些過去,那些個公子們正在作詩呢。」

    燕支躬身見禮,道:「公公先下去喝口茶,我這就請公主過去。」

    燕支心中惴惴,待乾清宮太監走遠,她心神不寧地看了一眼天邊。

    晌午時候的大太陽已經漸漸西斜,怎麼六皇子還沒有來看她們公主呢?

    燕支又打起氈簾走了進去,她說道:「公主,六殿下許是被事絆住了,現下時候不早,聖上派人來請公主去乾清宮,公主便先去乾清宮吧。」

    趙蘅玉輕皺了眉:「阿珣課業繁重,一月才回一天,時常一天也難待滿,要我去相看那些個才子,平白耽誤我見阿珣。」

    燕支見趙蘅玉擰了脾氣,她不好勸,只能訕訕站著。

    趙蘅玉忽然說:「代我向那公公說一聲,向父皇告一聲罪,就說我病了。」

    她捏著帕子,咳嗽了兩聲。

    燕支無可奈何,只得照她吩咐去了。

    乾清宮太監聽了燕支的話,也沒有擺臉子為難,他笑道:「聖上最寵愛公主,哪捨得怪罪,姑娘千萬讓公主養好病,莫讓聖上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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