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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0:30:58 作者: 歸山玉
小水團聽得頗為傷心, 「你不記得我啦?裙子, 我給你的裙子,記起來了嗎?」
文音垂首眼睫輕顫,她蹲下身,伸出手將冰涼透明的水團捧在掌心, 凝神盯它片刻。
小水團在她掌心蹦躂,「是我呀!我還讓樹靈們給你果子吃的!」
清朗陽光的少年音單單聽著也莫名讓人心情好起來。
可文音沉默看了片刻,合掌將水團捏碎, 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流落在地與污血混雜一堆的水流沾染了血色,小水團哇哇大叫著從污血灘上跑走,追著文音邊跑邊清理污水,朝她喊道:「太髒啦太髒啦!什麼肉呀骨頭啊都落進水裡,把我領域裡的河流都污染啦!」
「我們打個商量,看在我曾經救過你的份上,別殺人了好不好?」
小水團幾乎是連滾帶爬,一路匆匆將沾染的污血清理好,卻見文音又走入了鮮血淋淋的台階,隨著階梯往上去,只見長階血流不止,偶爾還會滾落面目全非的人頭。
文音卻心情越來越好,她走過這長階到盡頭就是曾經舉辦婚宴的平台。
這裡被下了禁制,朝天宗和試圖來殺她的人都被困在這禁制中,遭受火刑,日復一日,如她曾經所受之苦一樣。
如今正是日出,被灼傷死去的人們又活了過來,經歷長久的折磨後也被消磨了意志與尊嚴,同她一樣,從最初的謾罵到如今毫無尊嚴地朝文音求饒。
小水團還在奮力地爬台階,就聽見前方傳來聲聲哀嚎,慘叫中的求饒聲卻讓文音覺得身心舒暢。
它看著塗滿血沒有乾淨落腳點的台階唉聲嘆氣,變成人形水團生出手腳,大步跨過台階,少沾染許多濁物,一邊苦兮兮地沖文音喊:「髒死啦!你快隨我去乾淨的地方吧!」
它來到平台,看見掀起的火牆中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神魂們,他們尖叫嘶吼哀嚎,或是怒罵或是求饒。
那穿著綠裙,身形瘦弱的小姑娘坐在浮空的長劍上,笑盈盈地俯瞰下方烈火,自言自語:「師尊。」
「文瑩。」
「蘇辭。」
「守陣師弟。」
「朝天宗。」
「……」
她每日都要來確認名字的主人是否還在。
有黑影哀求掙扎地朝她靠近,努力地伸出被燒成黑炭的手臂,聲音尖利破碎:「師姐……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晨風吹起她的裙擺,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又落下,文音哈哈笑道:「我也求過你的,從早上求饒到晚上,你都當沒聽見,如今哪來的臉再求我放過你?」
「文音……」一個斷斷續續的男聲從烈火中傳來,他忍不住痛苦地嚎叫兩聲後道,「我是愛你的……我心裡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噁心。」文音嫌棄揮手,七八道劍光穿透那身影,帶來更慘烈的嚎叫聲。
河神站旁邊左右看了看,發現文音完全無視自己,偶爾朝烈火中的眾人冷嘲熱諷或是瘋癲大笑,安靜一段時間後又開始念名字,接著又突然發怒,讓他們重塑肉身後再砍個七零八落。
它發現如此做之後文音內心的仇怨不僅沒有得到釋放,反而越來越重。
文音自己也被魔氣吞噬的厲害,再這麼下去遲早失去神魂自我的理智,變成被魔掌控的,只知道嗜殺的邪物。
日落之後,平台上的大火熄滅,只剩下一地焦屍和血水肉塊,文音也安靜下來,御劍從虛空落地,走到殘骸邊的石頭長椅想要坐下,發現自己的寶座被一個奇奇怪怪的大水團占據,於是皺眉。
河神怕她又是一劍或者一掌劈過來,忙道:「別動手!我自己走!」
文音不耐道:「讓開。」
哎,叫它讓開,而不是滾開,態度好了許多呀。
河神高高興興地起身讓位,見文音在石椅抱劍躺下,試圖跟她友好交流:「我抽空向樹靈們打聽了一下,知道你與這些人的恩怨,既然是有因有果的事,那不如這樣,你殺人的時候,可以不要弄得滿地都是,不要讓它們掉進河裡嗎?」
它是誠心的。
閉眼假寐的文音卻嗤笑聲。
河神勸說無果,最後嗷的一聲在文音面前化做一灘清水散去。
文音以為它又走了。
翌日天明,烈火隨著日出升起,文音重複著這枯燥又平靜的生活,醒來第一時間去看被烈火焚燒的怨魂們。
以至於她都沒發現原本布滿血污和碎肉屍骨的長階被水團連夜清洗乾淨。
小水團還在吭哧吭哧地灑水打掃地面,忽然蹦躂一片血水裡,驚得它不存在的毛髮都豎起來了,猛地回頭看去,發現又有血水順著長階落下來。
「……」
「啊啊啊啊!」
小水團蹦蹦跳跳地來到平台上朝文音大喊:「我花了一晚上才打掃乾淨的!」
文音聞聲看去,瞧見長階布滿血水,她瀟灑甩劍,碎屍因此滾落在地。
小水團氣得嗷一聲。
它見文音無論如何亂殺都不會弄髒自己的裙子,膨脹的糰子便像漏氣般變回小小一團,唉聲嘆氣地繼續打掃。
罷了罷了。
它跟個小姑娘計較什麼。
它是高高在上、活了幾千幾萬年的神明,對心情不好的小姑娘要包容,理解;寵著,受著;溫暖她,感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