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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0:19:06 作者: 聽風訴晴
    於是我回到家裡,對小黃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番。再次來到公主府的時候,它一開始還收斂著不動,只是小眼睛幽怨地往白孔雀雪遇的方向跑,我剛放心了不到一刻,白孔雀抖了抖羽毛,它便不顧我的阻攔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哪知白孔雀絲毫也不理會它,昂首挺胸地踱步離開,看也沒看它一眼。

    小黃垂頭喪氣地飛回了元宵的腦袋上,萎靡不振。這場景被姜雲翹盡收眼底,似觸及心事,滿腹感慨道:「也難怪小黃會喜歡,雪遇的確很美。對它而言,也許雪遇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鳥,明知道無法得到,卻還是一心戀慕。」

    她的神態語氣都有些異樣。我聽得疑惑,正待發問時,卻聽得軟軟糯糯的一聲呼喚:「娘娘,姨姨。」

    雲翹六歲的兒子阿福顛顛地跑了過來,一頭扎進了她懷裡,抱著她的胳膊,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阿福也要吃茶。」

    這孩子披了一件明紅的絨線斗篷,頭上戴了只深紅色的虎頭帽,看上去就像只紅毛丹。駙馬帶著奶娘從後面追上來,無奈地對姜雲翹笑道:「這孩子鬧著要找你,只得帶他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們罷?」

    姜雲翹笑了笑,柔聲道:「沒關係。」

    我亦對駙馬笑笑表示無妨。這兩口子都成婚那麼多年了,居然還那麼客氣。以姜雲翹的脾氣,實在不像是會跟自家相公相敬如賓的那類女子,頗有些怪異。

    我將桌上的茶餅拿了一隻往阿福的面前送,他乖巧地一把接住,朝我憨憨地一笑,露出一邊的小梨渦,可愛極了。「謝謝姨姨。」

    這孩子實在討人喜歡。我把他抱了過來,替他擦了擦滿嘴的碎屑,又餵他喝了一口茶。姜雲翹看在眼裡,微笑道:「阿遙很喜歡小孩子?以後多生幾個便是。」

    我微愣,又想到了安錦。此刻他會在何處,會在做什麼,有沒有想起我?我們究竟要何時才能重逢?

    若能與他重逢,哪怕這輩子都沒有孩子,我也心甘情願。

    姜雲翹見我沉吟不語,示意駙馬和奶娘把阿福給帶了回去。待他們走遠後,她朝我湊了湊,神情關切地問:「聽聞安大人至今下落不明。阿遙,你且放寬心,我們已派了人在西涼和大杞國查探,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我勉強笑笑。「我明白。讓你們費心了。」

    「這是哪兒的話。」姜雲翹擺手道:「咱們是親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低聲道:「幸虧是找到了你,遂了父皇的意,我才能樂得清閒,整天跟我的心肝寶貝們待著。你也知道,我只愛跟這些鳥獸們打交道,對這些朝務政事絲毫也沒有興趣。」她朝我擠了擠眼:「以後可就辛苦你了。」

    她這麼說,是在表明自己並無爭位之心,對我並無排斥之意?難道我對她的提防表現得那麼明顯麼?

    我勉強笑道:「其實我也不想——」

    她忽然肅容道:「這可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那些本來就是你的。父皇的主意已定,你可千萬不能推辭。」

    我愕然,她卻撲哧一笑。「這都是註定的路,你別想逃避責任,把重擔留給我。」

    我訕笑一聲,轉開話題道:「你可真會享福,有良人佳兒大宅寵物,還想要大把的閒暇時光,這人生的美事可都被你給占全了。」

    姜雲翹聞言微笑,笑容中略帶惆悵。「話雖這麼說,但——」

    我挑眉道:「怎麼?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她怔了怔,搖頭。「正如你所說,該有的我都有了。如果還說有想要的東西,那也是只可遠觀卻不能觸碰的鏡花水月罷了。」

    與姜雲翹交往得越深,我就越覺得她似乎正如表面上一般對權勢並不在意。她的心中的確裝著渴望的東西,卻並不是那個天子之位。我雖然不知道她所渴望的究竟是什麼,但只要她待我是真心,沒有傷害我和我家人的意思就好。

    在南瑞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暖意融融。泓帝在宮外不遠處為我家人建了一處大宅子,全都按照杞國的樣式,連擺設也跟從前的蕭宅類似,讓爹娘感激不已。妙音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肚子裡的胎剛穩下來,又在跟大哥籌劃著名開酒樓的事;小妹風風火火地融入了南瑞的淑女圈,尤其逍遙。我們之前所受的流離之苦終於漸漸平復,一家人又重新過得平靜美滿。

    我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許是幸運的。不是所有的皇家都如同杞皇,東宮,三皇子和顏或一般,為了權勢野心可以虛情假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不擇手段。

    不久之後,泓帝正式地讓我參與政事,在朝堂上為我留了一個位置。雖然我經過了兩位老師的授課,但畢竟只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一開始也只能旁聽,沒有真正地參與。儘管如此,我依然留心,刻意地對南瑞朝堂的形勢做了些功課。

    南瑞的朝堂上以太宰岑元和御史柳畫為首分成兩派,態度鮮明。而這兩派在對我的態度方面,也有很明顯的對立。太宰岑元很顯然對我的到來不以為然,他提出立儲當立賢,才算是對國家社稷負責。而我從小自杞國長大,沒有受到過做為儲君的正統教育,從這一點上來說很明顯不及二公主姜雲翹。御史柳畫的看法卻相反,她認為應當遵循南瑞的傳統,順應天意,按照泓帝的意思將儲君之位傳給我。

    南瑞人相信神授皇權,我的親生娘親宣帝據說也是得到了神明庇佑,承繼了烏金符這才做了女皇。於是岑太宰趁機提出要讓我拿出烏金符,通過神明的試煉以確認我的確是宣帝之女,南瑞皇位的承繼者。這個要求合情合理,連柳御史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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