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2023-09-23 10:19:06 作者: 聽風訴晴
    爹娘,大哥,妙音,小妹,元宵,甚至還有當時逃之夭夭的小黃,一個都沒有漏。我們喬裝改扮,聽從唐門的安排,日夜兼程地趕路,十幾天之後,終於來到了大杞國和南瑞邊境處的遙鎮。

    重歸故地,爹娘頗有些感慨,沒想到難得回來一次卻是為了逃命。關於安家的身份,他們也知道了個大概,只嘆世事無常,苦了我們這兩個孩子。小妹從小在燕豐長大,沒出過遠門,一路上對各地風光都感到新鮮好奇,似乎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在逃亡,倒像是在遊山玩水。

    但妙音的情況就大大不妙了。她身懷有孕不過兩個月,又經過這番顛簸,身子明顯虛弱了不少。雖然準備了安胎的藥湯,她依然吐得厲害,東西也吃不進去,反應相當厲害。若不是因為我,她和大哥想必已在燕豐開起了酒樓,兩口子過得要多安逸有多安逸,哪兒會受這些顛沛流離之苦?

    將一家人連累至此,我心中十分愧疚。妙音卻反過來安慰我,只說大家是一家人,理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鄉下的親人們大多已去世,以我們現在的情況自然也不方便探親。但娘卻偷偷帶我去了一趟鎮中的墓地,拜祭了當年的那位嬤嬤。

    在遙鎮只呆了一天,杞皇的通緝布告便已經貼到了遙鎮。布告上不僅有我和家人的畫像,甚至連元宵的畫像都有,可見杞皇和東宮氣急敗壞到了何等情況。我們只得繼續動身,往南瑞邊境疾馳而去。只要到了南瑞境內,我們便算得安全了。

    哪知道接近邊境時,出了一件小小意外。元宵跟小黃鬧彆扭,蹦出了馬車追攆打鬧,被守在邊境的護軍逮了個正著。

    護軍一手舉著通緝布告上的畫像,一手抓著元宵的項圈,仔細比對,大概是覺得像,狐疑的眼神已經轉到了馬車這邊。我趕緊放下帘子,囑咐大家戴上人皮面具,多加小心。

    「天底下白色的狗不都長一個樣子,這樣他們也看得出來?」小妹嘟囔著戴上面具,分給她的是張面黃肌瘦的臉,令她極度不滿。

    唐門的人在外與護軍寒暄了幾句。唐門在三國都有些旁系分支,又經營些鏢局兵器的生意,經常出入邊境,與護軍來往也算得密切,所以護軍雖然對元宵起了些疑心,卻只是掀開車簾看了看便放了行。

    不能不說,安錦安排唐門做接應,實在是聰明之極。儘管最終沒出什麼紕漏,我依然把元宵和小黃給狠狠教訓了一通,一犬一鳥耷拉著頭,終於老實了下來。

    馬車順利離開大杞國邊境,正式地駕入了南瑞國境。第一站,是南瑞邊境的瀾城,也就是我的親生娘親宣帝難產過世的那個小城,我出生的地方。

    瀾城不大,城門口的牌匾也有些破損,城門下卻站了一隊人馬,儀仗肅穆。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五官英挺。小黃拍拍翅膀,朝他飛了過去,停在他肩上,興奮地大叫著:「將軍,將軍!」

    小妹翻了個白眼。「怎麼又是他?」

    沈將軍落韁下馬,從容不迫地向我行了個揖禮。「在下受陛下相托,特意在此迎接夫人一家。除此之外,陛下還有一句話特意命在下轉告夫人。」他頓了頓,神情稍柔。「歡迎回來。」

    我心頭微熱。即使我對南瑞之行尚存忐忑警惕,這句話卻還是入了我的心。

    既然已進入南瑞,自然不必像之前那邊小心翼翼。我們在瀾城待了幾日,等妙音的身體稍好些後才又開始放慢了速度繼續上路。南瑞皇室準備了齊全舒適的馬車,夜裡又宿在客棧,實在比之前好過了不少。小妹和沈將軍依然是鬧鬧僵僵,鬧的是小妹,僵的是將軍。有了將軍替它撐腰,小黃也加倍努力地跟小妹作對,把她氣得是七竅生煙。

    離開故土,逃亡異鄉的愁思,離開在這場喧鬧中散去了不少。連一路上一直挺沉默的爹爹也展顏舒眉,添了幾分笑意。

    爹爹寒窗苦讀近十年,才終於進了翰林院做了編修,算是仕途有成。這麼一來,不僅丟了仕途,更離開了家鄉故國,對於他這個滿腹史書的保守學者而言,不能不成了心中一道難以邁過的坎。

    就這麼停停走走,走了大半個月才終於到了南瑞的都城奉朱。

    奉朱城地處南方,氣候炎熱濕潤,多林多鳥獸。城裡的普通居民的房屋大多是木竹修造的兩層或三層小樓,道路兩旁長著高大的椰子樹,與杞國的景色大不相同。南瑞人嗜養鳥獸,愛好種植花草,四處鳥獸低鳴,遍地花草幽香。元宵興奮得撒開腿狂奔一陣,又折回來到我腿側蹭蹭,像是愛極了這個地方。

    我的家人被安置在距離皇宮不遠處的客驛好生休息,而我則沒有絲毫停歇,跟隨沈將軍進了皇宮。

    其實早在南瑞二公主和沈將軍到燕豐參加競技會與我相識之時,他們已經懷疑了我的身份,甚至還派人暗中潛入安宅和我家試圖查探,被秘部的人給擋了下來。我拾到的那枚魚符,也正是南瑞派出的探子與秘部人爭鬥中無意掉落的。如今安錦已安排好一切,自然也將他所查到的那些線索一一轉交給了南瑞泓帝,說明了我的確就是當年的宣帝之女,為我的身份奠定了根基。

    南瑞泓帝,看上去的確稱得上溫良謙和。見我走近,他蹬蹬快步下了台階,因為步履過快甚至踉蹌了一下,頗有些失儀。

    也許是因為始終有血緣之系,看見他時,我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親近。然而杞皇不也長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更何況,婆婆在臨別時對我的叮囑猶在耳邊,這一回無論如何我也要在心中留幾分戒意。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