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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兩個畢竟差著年歲,初行夫妻事算不得交融,徐禮忍著怕她痛楚,那小道只似個孔兒,難入又難出,兩個都不得盡興,成婚日子久了才漸漸和順,這才恣意起來,蜜意昏昏,仰受含情,兩個作了一個,院裡沒誰不知道小夫妻恩愛好似香蜜合了油。
大白抬了爪子舔兩下毛,又打著欠圈起來睡覺,明晃晃的太陽光透過小窗照進來,落在蓉姐兒肚兜是的交頸鴛鴦上,水藍銀邊繡的水紋灩灩生波,她累得很了,徐禮抱了她上床,密密的蓋了,見她滿面酡色,輕輕刮刮面頰。
原來在家裡,回回只能在外邊,如今到了外頭,倒沒個顧忌,恨不得越深越好,心裡想著她若有了娃兒的模樣,湊過去抱起來又親一口,蓉姐兒伸一隻手出來擋了他的臉,跟小貓兒一個模樣,徐禮再笑一回,繫緊了衣裳帶子,往案前去,細看灃青縣的縣誌。
灃青說一縣,更似一鎮,千戶人家,人口稠密,養蠶織絲,水道將一縣分成四塊,一縣之中有布坊有醬坊,寺僧道觀樣樣齊全,衣食自足,水市尤盛。
這裡頭還有一家大戶,自前朝出了個舉人,便漸漸立起了家業,連縣誌都提及了,灃青縣,又叫楚邑,家家戶戶都靠著楚姓過活。
這一個便是徐老太爺說的地頭蛇了,徐禮有徐家撐著,便去了也不敢怠慢他,不似那等身後無人的,進得縣門還得先去楚家拜會。
徐禮在紙上寫漁蠶兩字,這地方不缺水,倒沒有徐仁說的鄉間豪紳霸水占源,不給鄉民活路這樣的惡聞,粗粗濾過,仔細如何,還得等到了地方看過衙中案卷才知。
呂先兒閒得在船頭扯著嗓子喊,有那路過的路只見他戴了軟巾,俱都叫一聲瘋秀才,徐禮才要下筆,聽見他這一聲,擱了筆墨出去,屋裡那味兒不曾散,也叫甘露蘭針進來服侍,到甲板上尋了呂先兒,一巴掌拍住他。
「你可捨得出來了,你有人伴著不覺日子難過,我可不成,我閒的骨頭都要生青苔了。」說著又搖船桅,他那個奶兄,恨不得拿繩子套著他,還苦求:「少爺,咱回去畫個畫彈個琴都行,這地方風大。」
「還能把我吹下去不成。」話不曾說完,他就做那要被吹走的模樣,扒住了桅杆,連那些個水手俱都拿他無法,徐禮見他實閒得發慌:「這縣誌給你,一年二十四個節氣,再加上那許多節日,你一樣樣想著,該怎麼辦。」
還沒到地頭便得了差事,呂先兒扯扯嘴:「怎的,我那一河花燈的法子上癮了?」嘿嘿笑著翻起來,一路看一路回艙房裡去,他奶兄弟叫得貴的,吁出一口氣,急步跟上去,還道:「少爺,可要吃個點心?」
第210章 百里侯進駐灃青土皇帝縣中稱王
兩條水道一橫一縱把整個灃青縣分成了東南西北四塊,縣衙便在縣東街,徐禮一行到還未到,早有船隻等著,裡頭是灃青縣縣丞,是個留小鬍子的小老兒,見了徐禮便行禮,挨著一一問過禮,呂先兒同師爺回了禮,再一條水道往縣裡去。
蓉姐兒在後頭船上,隔了細布帘子,遠遠看著那縣門前的一塊大牌樓,因建在水道上,兩邊便是城鎮,單開了一個門洞,上邊燙金大字寫著灃青二字。
等挨得近了,才瞧見此地與濼水又不相同,濼水還能行得陸地出鎮子,這兒卻全是水道,依著水道又建了路出來,橋通著橋,一塊塊小洲也似,才將將進鎮,甘露就咋舌頭:「這點子路,倒有十好幾座橋了。」
橋下皆可通船,搖櫓的有船娘也有漁夫,店鋪食肆俱都當河開了門,鹵串兒雞蛋就擺在店門口賣,還掛了大大的幡,上頭不用寫的,寥寥幾筆畫了只餛飩出來。
有漁人趕了鴨子大鵝,前頭大鵝游得快,還沒褪去黃毛的小鵝跟了一串,一隻連著一隻跟在鵝媽媽後頭,有那掉了隊了,急著啾啾出聲,船漿慢悠悠一晃,水波便把它盪到母鵝身邊。
濼水也是水鎮,多靠水通路,可這兒卻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夾岸種了一色柳樹,橋邊兩棵古槐,此時滿樹的新芽,兩邊越長越是靠近,都快交握起來。
再往前一地都有一片花,那些個種在路邊地頭的,俱拿青磚砌起了花圃子,裡頭種的花也是修剪過的,再看酒旗店幡,一路招搖過去,俱是同色同底,連著夥計俱穿了一樣衣裳。
偌大一個鎮子,倒不似千戶人同住,倒似個大宅院了,隔得半百一個花壇,再隔百步一處花樹,眼睛往前一掃,滿目都是桃花柳綠,連屋瓦都是修整過的,那個縣丞還道:「這一處卻是請得陰陽先生看過,何處栽柳何處種花,修橋鋪路,樣樣俱是有說頭的。」
徐禮看他一眼,那縣丞也不說話,師爺倒捋了鬍鬚:「這風水之說,學生倒也懂得皮毛,此鎮兩山形環抱之勢,一河臨鎮環饒,乃是藏風聚財的寶地。」
那縣丞見他果然說得幾句,倒笑一聲:「咱們這鎮倒是好地兒,秀才不說舉人也出得十好幾位。」又給徐禮揖禮:「俱在衙大堂等著,等著縣太爺示下。」
徐禮甫一進鎮便知這處水深得很,這個縣丞也是姓楚的,此處酒旗也有標了姓的,十面里至多一二面,別個不標姓的,可不就是姓了楚。
這位大鄉紳,怕是要送禮上門才算全了臉面,徐禮心中想著,倒並不怯,師爺見少爺端得住,也跟著笑,一路行船過來,徐禮倒不似別家哥兒,滿心以為自家讀了幾句聖人言就能當得官,倒是認真討教,他卻只有四字箴言相送「因地制宜」。
似灃青這樣一戶人家把了一鎮命脈的,卻是少見,若是當家人拿大擺譜,進得縣門也只得低頭受了,似這樣的宗族,族長便是王法,比那憲律還更管用,一鎮之中哪個不聽他的,若碰見這樣,再不能硬著來。
徐禮離了此地便是石頭,楚家再是根升葉茂,比之徐家也不過九毛一毛,可到得此地他便似個雞子兒,再碰不過地頭蛇,如今眼見得楚家知禮,心裡先自鬆一口氣,你有來我有往,把這三年官兒作了高升,再見也還能攀個交情。
到了地方楚縣丞道:「拐得兩個彎便是縣衙後門,老爺家眷可從此入。」意思是女人不便走大門,蓉姐兒自然聽見,也不在意,到一地兒有一地兒的規矩,等把板凳坐穩了,規矩才由著她來定。
使了船夫往後門去,一行人加著兩船東西往後去,徐禮卻下船登地,整頓了衣裳邁過石階,那一溜排開,有老有少,老的年已花甲,小的還是總角,一一見過禮,早有衙役端了茶上來,掀了蓋兒一瞧,碧螺綠芽。
初見沒個你強我弱,彼此客客氣氣,敘上幾句便散了場,楚縣丞道:「再過幾日是清明,楚家宗祠要大祭,老爺卻可去瞧個熱鬧。」既是如此,那便是全鎮一半人都要去,連著別姓也要去飄一回錢,顯示得著楚家恩惠。
徐禮面上不露,只微微點頭,請人送了縣丞出去,捧硯叉了腰:「口氣比腳氣都大。」徐禮一個眼色,他又停住了口,這縣衙裡頭說不得全是姓楚的。
一路往裡去,蓉姐兒已是開了箱子指派起東西來,縣衙淺窄,前邊是正堂,隔得一個不大的花院子,進了二門便是後院了,一字鋪開五間屋子,一間正堂,東西各一間廂房,兩邊還有暖閣。
再往後便是下人屋子,地方雖小卻是樣樣齊全的,俱都打掃潔淨,窗紙兒都是新糊過的,輕薄薄的透著光,院子裡也不風枯葉敗糙,房裡頭家具也齊全,自床到榻,還有多寶格博古架,俱是梨花木雕的,這個灃青縣有錢的很。
蓉姐兒指了丫頭把帳幔坐圍都鋪設齊了,諸樣平日用物都擺出來,有零有總,一樣都不少,兩個坐定了,玉帶捧了銅吊滾熱的水進來,先倒一杯茶吃,散一散乏。
蓉姐兒捧了八仙白瓷杯子,搭了腳坐在軟褥子上頭,兩隻手捧了杯子,頭一歪:「這一出又是甚樣名目?」
徐禮持杯不答,只側頭笑看了她,就見她搖了腦袋,晃著頭髮上綴的金珠兒:「按我說,這一出該是先禮後兵。」
這頭屋子還不曾離好,那頭就有人送了席面來,一桌四個小碟八個大菜,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地上跑的都齊全了,還配了金碗金筷子。
既是送請,也不能不應,吃得了卻沒人來收桌子,蓉姐兒稀奇道:「都說金飯碗,我且是頭一回捧了金碗吃飯。」這禮倒送的巧,成套的十三件,算一算光是金子就有百來兩,要緊的還不是金,是工藝,這楚家倒真是財雄勢厚。
不明著送錢,轉過這個彎來,想必到任的,沒人沒嘗過楚家的宴了,來報菜名的還道有這個名頭,叫事事如意,那金盤子金碗,可不都是打了如意紋。
吃的嘴短,拿人的手軟,蓉姐兒眨了眼睛看著徐禮:「這禮,咱們是收還是不收?」徐禮看了這眩目盤盞,微微一笑,若真箇沒經過見過,可不頭一回就叫砸怕了,想來這地方做縣太爺,是個聾子的耳朵,憑當個擺設看的。
「便是回禮,一時也尋不出相當的來。」蓉姐兒點了指頭:「緇重俱都在後頭跟著,若不然,我帶的那扇五彩倭金大屏風倒是能對得上。」
徐禮搖一搖頭:「不急這些,且收著,看看往後是個什麼路數。」他吃喝完了,摸了摸蓉姐兒的頭:「我去前頭看案卷,你要什麼只管吩咐下頭人。」
蓉姐兒點了頭,看看屋子裡頭確還不曾打理,按她的性子還得架個鞦韆架子,外邊一路是桃花粉葉,縣衙裡頭卻只種了長青松柏,她不敢什麼風水說法,叫了小廝下去吩咐,讓人拉一車花株來。
這裡頭好似還真沒人在意縣衙的風水,才剛吩咐了一盞茶,花株拉了兩大車,點一點都能挨著屋子種一圈了,栽了碧桃紅杏,又架起柳木鞦韆,還有人送了錦鯉來,要會鈔時,那人擺擺手:「這點子小東西,還有甚辦不到的。」
口氣好似他們是來出客的,而楚家才是這地方的主家,後衙那些丫頭倒不是姓楚的,俱是從外地買來,還有上一任縣令走時留下來的,蓉姐兒叫了一個過來,和和氣氣同她說話,問明白了才知道,此地為奴為仆的,俱都不姓楚。
楚家根深勢大,只要沾個楚字,由著族裡出錢安置房舍,若是女兒辦一付嫁妝,若是男兒便進族學,真箇讀書不成的,便給楚家生意打打下手:「奶奶且看後日的清明,滿鎮子都要去飄錢的。」
蓉姐兒挑了挑眉頭,這楚家還真是關起門來當土皇帝了,她又問:「鎮子裡頭總好這樣聯姻,竟沒人外娶別嫁?」
那丫頭倒機靈:「那俱是往別縣去的,楚家男丁多,這一輩便有七房人家,米麵糧油南北雜貨俱是姓個楚字的,連著布坊醬坊也都一樣,別姓在此地哪裡呆得久,沒個營生,也只得往外頭去尋,灃青縣裡,東南西俱是楚,到北邊才是雜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