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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徐大夫人哪裡知道,她見了這東西也唬了一跳,巫盅事最是扯不清,真有個好歹,她這個當家人卻脫不得身,卯足了力氣往下查。

    蓉姐兒未嫁前小院兒里人口簡單,幾年也不曾有過變動,一查就查到底,還不曾叫人來盤問,那頭髮嫁出去的一個媳婦子,夜裡便扯了繩子上吊,人倒不曾死,只傷了喉嚨。

    這倒成了無頭公案,大房二房再沒哪個想叫徐禮去死,三房那些個妾連個蛋都沒下,更犯不著,張氏進門才多久,這東西跟她也挨不著。

    等那個媳婦子能開口,叫人拿麻繩子捆了扔到堂前,嚇得屁滾尿流,磕磕巴巴全說了,一倒出來俱是家醜,還是徐三老爺許多年前惹下的禍端,在外頭養金絲雀,叫樊娘的,因著不滿徐禮把她趕出後衙,這才派了人進來。

    這小人一直擺在身邊,原來在江州時沒機會進身,到了金陵她卻趁亂在徐禮院子裡當過一段灑掃丫環,這東西埋在地上,原想著隔了近十年,哪裡知道還能叫人起出來。

    徐老太太是抖了精神想要狠狠發落的,要哪知道事情還是落回了三房裡,她這口氣沒地兒撒,賜了許多東西來給蓉姐兒壓驚,又是請人作法,把這桃木小人兒燒成了灰。

    那個媳婦子再沒人知道去了哪兒,她原還是抱著樊娘能進門的主意,到後頭無望,也只安安穩穩當丫環,到了年紀還給配了人,還生了娃兒,拖累著一家子俱叫發賣了。

    蓉姐兒靠在徐禮身上:「那東西,已是燒了,太太只怕也要跟著去任上的。」這卻是意外之喜,徐老太太去信把兒子罵的狗血淋頭,所幸徐禮一向長住書院,若不然真箇克了他,三房便連個子嗣都無了。

    徐三老爺接了信想了半日才想起樊娘來,怎麼也不肯信這是她做下來的事,那樣賢惠溫馴的人,竟有這番狠毒心腸,徐老夫人還把張氏送到兒子跟前去,再怎麼總歸是清清白白人家出來的,還告訴她不怕那些個妾作反,要打就打要賣就賣,若徐三老爺說個不字,由著她來撐腰。

    請了風水先生給小院看風水,又各房都走了一回,這事能瞞十年,別個地方也說不準就有這事兒,徐大夫人逃不脫,小叔子的外室鬧這一出,倒連累她吃這瓜落,真箇清了人手,府里一時人人自危。

    徐老夫人還嘆:「我說禮哥兒媳婦是個有福氣的,都埋到樹根下頭了,可見是天佑呢。」舉家都去雞鳴寺上了一回香,撒了百兩香火錢,又給寺里布施了油米。

    吳家氣憤不過,兩家一道寫信尋訪,真箇把樊娘尋了出來,她年已老大,早沒有當初那番艷色,嫁了個小經濟,積攢下來的那些銀子開了個酒坊,半賣風韻,同那些上門沽酒的調弄幾句,官差來時,她都不記著是姓徐的哪一位,半日才癱倒在地上,叫人夾了投下獄。

    女囚哪裡那般容易坐的,那些個牢頭可不管你是徐娘半老,她又做過皮肉生意,不到一月就叫弄死了,她那個丈夫也不來發送,就這麼拿蓆子卷裹了扔到亂葬崗中。

    這些個府中女眷再不知道,蓉姐兒靠在徐禮懷裡,伸了一根指頭在面頰上打轉,勾了他的脖子撒嬌:「老太太說,叫我也跟了你上任去。」

    第209章 離徐家啟程南下定灃青一縣之長

    徐禮定了灃青縣縣令之職,既得了灃青二字,乃是水源灃沛之意,倒是個環山抱水的好地方,鄉間富庶便少禍患,雖地方不大,只一小小縣城,卻是家家環水戶戶撐船,比之濼水還更富裕些。

    這樣的縣裡易出好考評,徐禮接著任令便開了圖志,不過一個小點大,蓉姐兒挨了桌子,拿玻璃磨的雙面鏡照著看,好容易才在湖州府下尋著這個小點。

    緊挨著金湖,卻跟濼水隔了七八日水程,既在這地方,那語言風俗般大致相同,最怕的是南人去了北面作官,北人來了南邊了,隔得十萬八千里,民情習慣俱不相同,要當好縣太爺,相較之下難上許多。

    徐禮是頭回出門,又有那樁醃髒事,各房都送了儀程,徐老太太尤厚,她到這會子又念起吳氏的好來,雖是商戶出身的,院子裡頭卻很能立得住,原她在時,院子裡那些燕燕鶯鶯,哪一個不服帖,她一走那些個妖魔鬼怪都跳將出來…

    又叮嚀張氏:「我曉得你年輕面嫩,那些個老姨娘,比你先進門的,若敢跟你挑頭,只顧告訴我,既是個東西不高興便扔出去。」

    三房那些妾原就因著徐三老爺不在不很老實,挑挑吃挑挑穿,得了臉的老姨娘還仗著早進門,很有些挑事,激得那些年輕的起來同張氏,如今還有哪一個敢不服管,連老太太都開口了。

    這回是真生氣,徐老太爺都放話,說要把那些個沒生養過的俱都賣出去,張氏得這句話譬如拿了令箭,還真箇挑了幾個出來。

    徐三老爺院中哪有醜婦,腰兒束的細細的,走起路來搖擺擺,徐老太太見著年輕妖饒,指了鼻子罵幾句,把兒子不成器,全怪到這些個妾身上,拍板兒一氣兒全賣了出去。

    張氏悶聲發了一筆財不說,走的那些通房妾,可只得一身衣裳幾兩銀子,屋子裡攢下來的東西,開了箱子一一翻撿。

    徐三老爺最是手鬆,騙得他高興了,不拘什麼都往房裡要,也不管是不是壞了規矩,撿出來成套的玉碗玉碟兒,金銀器物還有大紅的緞子,這些正紅的緞子自家不能穿還能送出去作人情。

    張氏一股腦兒全搬回了正院,光金銀寶石就有兩匣子,那些估不出價來的玉器也有一箱子,怪道這些個女人寧當大家妾,不作小家妻,可著勁的勾男人呢。

    賣出去三個妾四個通房,白得了五百兩銀子不算,又多得了東西,能留的留下,不能留的賣了,發了一筆千兩銀子的財。

    張氏臉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把好的都歸在私庫里,幾個留下來的姨娘也都各各送了東西過去,說的明明白白:「這原是前頭房裡的,叫太太撿了出來送來給姨娘。」

    這卻不是殺雞給猴兒看,連跟得徐三老爺最久的姨娘紅袖都服了軟,餘下的再不敢鬧,還有人幫著張氏出主意,說等到了地方也該殺一殺那趙仙仙的氣焰。

    她得了這些好處,手上也松,撿了藥材緞子出來,一路送到門口,徐禮是趕著上任,她卻能慢慢去,心裡還想著把紅袖抬起來管家,三房不好連個理事的都無。

    這回不獨是蓉姐兒跟了去,下邊幾個小輩兒都要跟了去上任,宋氏原就小心不過,這些日子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徐仁難得回來,吃飯喝茶,一往堂前去,就看見妻子小心翼翼的陪著,恨不得把心捧出來給徐大太太看,便是這樣,母親還挑她的不是。

    這才知道這三年她在家過這樣的日子,夜裡回來摟了她弄雨翻云:「我原想著那地方不如家裡好,為著避嫌,並不曾同爹一處住,我不過六品,後衙裡頭分的房子哪有家裡好,你若肯跟了我去,便是母親不允,我也帶了你走。」

    宋氏自嫁進來都不曾聽見他說這樣的話,兩個貼著身兒摟在一處,徐仁那裡連個院子都無,一間小院住了兩家人,宋氏卻是嬌養出來的女兒,到前院去還要坐轎子,這樣淺的屋子哪裡住得習慣,她卻點了頭:「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嬌馥馥貼過去,雪作的人也化成了水。

    既是去當縣令,徐家自門客里擇了個積年作陪的老秀才出來,跟著徐禮上任當師爺,徐老太爺還特特叫了孫子過去,囑咐他:「這個地界太平,三年得優很是穩妥,強龍壓不得地頭蛇,切切念了,別個看你年輕,定有壓你一壓的心思,你不必作難別個,卻也不須怕。」

    這裡徐禮還不曾出門,那邊呂先兒也打著包袱過來了,進了門就嚷:「我要當你的師爺,不成便當長隨!」

    徐禮一頭霧水,他這一科又是未中,卻也不至於就要當師爺了,等問明了才知,他家裡逼婚,他這是要逃,只說出去當三年師爺,回來再考一回,若還不中,就老老實實娶妻生子,接過家業來打理。

    蓉姐兒聽說了就皺眉:「他可定了親不曾,若定了,咱們不興耽誤別家好女兒。」徐禮真箇去問了,知道沒有這才答應下來,師爺是不成了,長隨也不成,呂先兒自家還帶了兩個小廝一個長隨,那個長隨少爺長少爺短,呂先生也只得哄了他,問了才知,是同他一道長大的奶兄。

    因著急趕在春耕前上任,一行人快船過去,行李緇重俱都在後頭船上,前邊只帶了幾個侍候的人,日常要用的東西。

    吳少爺怎麼也不放心,派了手下兵丁跟船,十多個人跟著,又打著官府的旗號,倒沒人敢犯,便是到了港口,也能泊進官家船位里去,靠的還是徐大老爺的官威。

    蓉姐兒這回在船上倒不無聊,一時同徐禮看圖志,一時又說起小時候在濼水:「倒沒見過幾回縣太爺,也不知道官作的如何,若是那年節慶好,倒能叫人記住。」

    這卻是大實話,說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一方里不過兩三千戶人家,家家養蠶織絲,日子很過得去,又沒甚個大案,蘿姐兒那一回且不叫縣太爺抓著機會往上調了,俱是為著平素不曾有過,餘下的便只節慶了。

    自年頭到年末,百姓的日子要過得熱鬧,可不就看重幾個日子,這上頭辦得好了,才能叫人記住,若有上峰到下頭來查看,這也是一樁顯臉的事。

    「你那會子才多大,便能記著這些了?」兩個挨在一處,坐在窗邊,蓉姐兒靠著徐禮身上剝果仁吃,一半自家吃了,餘下的一半有扔下去餵魚的,吃著把舌頭伸過去,兩個含著東西咂一回:「我怎不記著,我還記得橋塌呢。」

    雙荷花橋塌了,蓉姐記得深,如今這麼一想,那年的考評定得不著好:「再有七夕會走月亮,家家戶戶都出門的,我娘還抱著我走三橋呢。」

    徐禮一想著她小時候圓團團粉嘟嘟的模樣便想笑,伸的捏捏臉蛋,摟了她的腰往自家身前貼:「只記著吃,可纏著你娘要糖人了?」這倒真不曾有,蓉姐兒曉得家裡不好,自來不伸手要東西,見著別個吃,饞是饞的,可也隻眼睛饞饞,再不跟秀娘討要。

    如今那段日子譬如作夢,船艙裡頭鋪了大紅毯子,還有狼皮褥子,蓉姐兒赤腳踩了,尋一雙赤金開口的鐲子出來套到腳上,指甲還抹了蔻油,是徐禮自京城帶回來的,混了瑪瑙珍珠粉,襯得一雙玉足雪白玲瓏。

    鐲子上頭刻了金蓮花,還綴了兩隻金鈴鐺,蓉姐兒腳一動就叮叮的響,惹得大白不住從褥子上抬起頭來看,只當是這船中還藏了一隻貓兒。

    這兩個是好玩鬧,徐禮看著卻起了火,等午歇的時候,也不往床上去,摟了蓉姐兒,衣裳帶子都不曾解開,弄得她浸雨海棠也似,兩條腿盤得死緊,腳上掛著的鈴鐺還只響個不住,繃直了腳背,散了褥子的頭髮,頭上的赤金壓花兒滾到船艙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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