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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她這裡柔情蜜意,徐大夫人那頭卻鬧起來,冬雪竟是叫徐大老爺收用了,這些年他在外頭,哪裡還少女人,光是宴飲,那些個丫頭家jì拉出來待客的,便不知多少,有收用過還發嫁出去的,也下屬送來又被他轉送出去的,自來不曾叫徐大夫人憂心過。

    可這回帶回來的,卻說要抬成姨娘,徐大老爺那些姨娘們,一個個都三十上頭了,這一個卻比宋氏還小,看著十七八歲模樣,打扮光鮮往徐大夫人面前一站,她看了半日都不信這是原來院裡的三等丫頭。

    她娘老子便是府里的,花房管花木的,她也會侍候花糙,也是為著這個叫大老爺相中了,那一盆寶貝盆景,如今就是她侍弄著。

    徐大太太哪裡還有心思找別個麻煩,頭一個雷砸在她身上還及回神,第二個又跟著落了下來,冬雪有了身孕。

    徐大老爺都奔五十的人了,此時有了孩子,便是庶出也當寶貝,不拘是個女兒還是個兒子,先抬起來當姨娘再說。

    大房不是沒有庶女庶子,全是原來那些個老姨娘生的,發嫁的發嫁,打發到外頭讀書的讀書,還有的連媳婦都娶了,發到外頭當個小官兒,若是連舉人都不曾中,那便給幾間鋪子打理打理,全叫徐大夫人調理的沒個聲氣兒,哪有這般招搖的。

    進了門行過禮,捂了肚皮先笑:「太太,我如今身子不便,叫臘梅跟我了罷。」臘梅是跟她一道出去的三等丫頭,同一批裡頭的,她成了姨娘,身邊自然要人侍候,臘梅就是現成的心腹。

    事兒都已經捅到老太太那兒去了,兒子這個年紀還當爹,徐老太太怎麼不高興,蓉姐兒才坐定這會子,榮禧堂里已經送了東西來,指明是給冬雪的。

    徐大夫人氣得心肝疼,卻實是無法,好茶好飯的待著,又開箱子給東西,老太太都給了,她怎麼好不給,還專了理了一間屋子出來給冬雪住,臘梅一個不夠,又給了個小丫頭叫團圓,樣樣都配齊了,只等著看她肚皮里這個是個哥兒還是姐兒。

    大太太那頭忙亂,最鬆快的且不是蓉姐兒,是宋氏,自家丈夫成年領差,不拘生個什麼都妨礙不著,又不好時時往大太太眼前晃,怕惹了她不痛快人,叫她遷怒到自家身上。

    大房瞧著平靜,熱鬧卻不落在眼前,大太太這個年紀還又添個年輕的妾,心口堵著一口痰,她要臉不肯請大夫,只叫小廚房燉了水梨川貝湯來吃,下下心頭的火氣。

    宋氏自徐仁帶回來的東西裡頭撿幾件小玩意兒給蓉姐兒:「別房都要給的,不過你先來,便你先撿就是。」

    蓉姐兒撿了個蓮花紋樣的魚形袋,到將要午膳才告辭出來,徐禮等在外頭,見著蓉姐兒扶了她,一路回去,心裡還想著那些案頭放著的文書。

    新皇施行一條鞭法,不說一府,各縣推行且不便,待百姓是有利,官員哪裡肯干,雪片似的公文堆在徐仁案頭,他便是想納妾,也沒這個閒情。

    作一方父母官方是實幹,當個什麼儒教正堂,國子監教諭,職位清貴,卻也清閒,不是徐禮心中稱願,他看了徐仁真箇在干實事,心有所觸,兩兄弟自成年後少有聚在一處,此時聽徐仁把這當中難處吐露,雖為官不易,似他這般自來不曾出過書院門的,卻是大開眼界,較之遊學又是別種不同領悟。

    他一路心神不寧,進了院門便把原來做的那些個策論拿出來翻看,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看著原先寫的那些,只覺全是小兒言論,連飯都不及用,皺緊了眉頭,提筆落墨。

    蓉姐兒見他出神,也不擾他,抱了大白孵太陽,才閒了沒一會兒,雙燕又來了一趟,一日裡頭來了兩趟,蓉姐兒正在問,雙燕笑盈盈的拿出個東西:「咱們奶奶疏忽了,那繡袋裡竟不曾放東西,這一個原是同那個配在一處的。」

    甘露接過來遞給蓉姐,她拿在手裡一瞧,是個翡翠雕的如意,小指這樣長,可配可掛,也能擺在床桌上的多寶格裡頭賞玩。

    宋氏不是那等粗心疏意的人,怎麼會單給了袋不把這東西放進去,蓉姐兒把那如意捏在手裡,抬頭沖雙燕一笑:「知道了,替我多謝你們奶奶這份心意。」

    第206章 過年節送壓歲錁下雪夜白貓烤火

    大房有冬雪這麼個驚雷,炸的徐大夫人騰不出手來管房裡的事,再往後要過年,大房回來了,二房也要回來,徐三老爺剛起復,今歲便在外頭,早早寫了信辦了禮,同父母親告罪。

    自打徐大老爺回來,徐家的客便不曾斷過,子侄輩的俱跟著到前頭待客,徐禮今歲才中的舉人,更是逃不脫交際。

    三房一向勢弱,一母同胞的弟弟不求上進,侄子看著倒是個能扶得起的,聽說徐禮想到縣裡做實職,徐大老爺不過一捋鬍鬚就點頭應下來,他管著一省政事承宣政令、管理屬官、掌控財賦、三年科考,俱都捏在手裡,給侄子謀個縣令,不過一句話的吩咐。

    徐大夫人自覺叫個侄媳婦下了臉,心頭不喜,往徐大老爺跟前嘀咕兩句,他卻不耐煩的擺手:「倒跟個小輩記較起來,茶金統共多少銀子,還差了這些錢不曾?」

    他自然是不差錢,大房進門那些個箱籠,叫有二十多的抬,裡頭擺的是甚,雖沒個定準,卻是闔府都知,白花花的銀子,金燦燦的金子。

    帳做平了就不怕上頭來查,送錢落了下乘,底下那些個送的俱是上好的水田房產,這些個擺著也能生錢,不好明著掛在徐大老爺的名下,徐老太爺徐老夫人,還有那些個拐了彎的親戚,信得過的下人,連著徐大夫人的娘家,哪一處不是富的流油。

    徐大夫人是氣憤不過,她日日呆在家中,一睜眼坐在堂中盤帳,便是二房三房又吃多少喝多少用多少,二房每年還有銀子拿出來,帳還是平的,三房卻光棍,原有個吳氏貼補,如今可好,迎進門個有錢的,也還是不肯摸出半文來。

    她私心裡自然狠不得這些東西全是自家的,連著娘家都補著了,她娘家那些個親戚,哪一個不是出門馬進門轎的,徐大老爺渾不在意,他吃了大肉,總要叫別個喝口肉湯,可徐老夫人卻也是一個性子,她眼裡瞧見的俱是徐家的,這才可著勁的折騰兒媳婦。

    添補娘家不是添補,添補個丈夫成了年的弟弟,還一貼補就是二十年,別個看著是沒分家,既是老大承繼了家業,便是該當的,可徐大夫人算的卻是丈夫這許多年越做越大,便是原來沾了些光,情份也都還完了。

    這些話再不能同徐大老爺說,叫他知道,定要罵她婦人短視,關起門來分個一二三,往外頭去別個只瞧見一個「徐」字,徐大老爺也雖嘆息是個庶出的弟弟當了太守,可這兩個一南一北,彼此通信比寫家信更多,真箇到了官場,才知道什麼叫打虎親兄弟。

    徐大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又有個懷了孕的通房等著抬妾,心口堵了兩日,冷哼一聲叫廚房擺了兩桌席上來,又賞冬雪一根金簪,一套衣裳,連著臘梅團圓兒兩個都有賞賜。

    各房知道這消息也都花不動水不響,不過抬一個妾,這樣的從家再平常不過,甘露還奇:「我聽那墨刻本上子上頭,俱是大婦怎麼磨搓房裡人,大太太竟這樣賢惠。」

    蓉姐兒愛看這些個,年小時看《水滸》,到大些,不拘什麼都叫小廝去書肆裡頭淘來,看了一肚皮的志怪,裡頭便是那一身本事的妾,大婦說賣也就賣了,能舞一根燒火棍退匪,卻偏偏躲不得大婦一根雞毛撣子。

    也因著如此,蓉姐兒房裡的丫頭俱都早早立了志向,要嫁人當正頭太太,不肯自甘下賤當個妾,再別提什麼通房。

    同大房來往的多了,撞上幾回冬雪,這時節戴了風帽,裡頭還戴著灰鼠毛綴的抹額,由臘梅扶著在院子裡頭疏散,一時要臘梅去掐花,一時又要團圓兒倒茶,別個煩不過要她進屋歇著,還道:「大夫說了,多走動些,生產的時候有力。」

    甘露這才奇怪,徐大夫人那個性子,竟肯吃她的氣,她問這話,蓉姐兒一哂:「這哪裡是聰明,我看蠢頓才是,真箇聰明就該瞞了這事,便是要回來,把肚子藏住了,總歸過了年又要走,這麼大剌剌的嚷出來,風光是風光了,苦頭且在後頭等著她呢。」

    大夫人定要借冬雪懷孕把她留下,到時候生不生得出,生出來是個什麼,卻由不得冬雪作主了,這樣短視,還沒顯懷就做個小心模樣,邁一步路都恨不得托著肚皮,恨不能叫人俱看著她的肚皮。

    才剛抬了姨娘,就央求著大老爺把她娘老子並哥哥一家都放了出去,在秦淮河那地兒賃了房子,還開起了鋪子來。

    這樣得寵,還不是為著肚裡這個,是大老爺年近五十才得了這個孩子,如今大夫人處處忍讓她,等大老爺再去任上,冬雪還能落什麼好。

    再怎麼慨嘆那也是別家的事,關起院門來,他們才是一個家,外頭院子預備起年節來,小院裡自然也要預備,蓉姐兒進門那紅褥子便不曾換下來過,帳子雖不是百子千孫的,卻還是大紅石榴錦紋的,看著就喜氣盈盈,連窗口上貼的紅喜字也還沒掀下來。

    外頭下人一人做一件新衣,再多發一個月的月錢,院裡的人已是得了,蓉姐兒又一揮手,把做衣裳的錢折著米麵,又多放一個月的月錢。

    吳夫人把那匣子地契給她,徐禮都盒蓋兒都不曾打開,全交給了蓉姐兒,比著她的嫁妝又翻了一翻,若論私產,許就徐老太太幾個強得過她去。

    院子裡種的樹活了,石榴金桂還有山茶芍藥,這時候俱都不開,把那紗堆花兒綁在枝條上,黃的一簇簇,紅的一團團,開了門看著就喜氣,還特特叫暖房裡搬了兩棵盆栽的金桔來,擱在羅漢床邊上,這原是看的,蓉姐兒卻嘴饞,摘下一個嘗了吃,半棵樹都叫摘空了。

    壓歲的錁子卻不是分送到各房的,自家發賞錢,沒得伸手往公中去拿,蓉姐兒這裡做得了,也分了一盤子給張氏,說怕母親不曾預備,她這裡倒有備好的。

    張氏不意有這些個送來,再一看只淺淺一盒,倒是各色花樣都有,海棠如意梅花八寶,個個齊全,份量卻不重,估算下來不過三十來兩銀子換的。

    只全了臉面,不曾出大錢,自家還得到外頭去打,她娘家哥哥欲來拜訪徐大老爺,想請他提攜,把身上散官文職再往上升一升等,便也肯花錢打些來,好往大房去交際。

    除開送去的銀錁子,還有吳氏莊子上送來的野味等物,擬了張單子送過來,東西不少,光是野味便有七八樣,稻米麵谷也有五六種,俱都細細列出來,由來福把單子送上來。

    蓉姐兒自家在金陵只有水田,並無莊子,看著這一串送上來的狍子野豬肥羊,不知如何打理,問過了徐禮才知道,這些東西是年年都有的,原來吳太太管著時,是徐府裡頭送上一些,算是送到公中,由著徐大夫人來分配,若還有多的,折出去換了銀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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