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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還是吳少爺進得門來,把徐禮扛到房裡去的,他還皺眉:「這赤裸裸的,往哪兒擱。」
「往床上擱,甘露,尋兩張皮子出來。」蓉姐兒又叫人鋪下厚毛毯子,又是添炭盆,怕他冷著了,先拿毛巾子胡亂擦一回水,又叫人翻出毛皮子來,就這麼裸身蓋住了。
又拿軟巾給他擦頭髮,屋子裡頭這樣鬧,愣是不曾醒轉來,蓉姐兒搭上被子給他蓋嚴了,自家身上一身是水,濕了半幅裙子,她披件斗蓬還急著吩咐:「開點窗fèng,別叫炭把人燒暈了。」又叫廚房燉的湯重拿回去熱著:「別上冷硬的,拿面軟和和的下碗湯麵來,容易克化。」
吳少爺見沒自家立的地方,上前一步看看表弟:「你倒是個有福氣的。」說著反身回去,往家去報信。
這頭料理好了,那邊各房人才來問訊,聽見說累得睡了,一個個都說漂亮話,徐大太太那裡的丫頭墨雨還笑一聲道:「原是呢,咱們少爺也是這般,進了門還端著茶就睡了。」
甘露開了錢匣子賞錢出去,等一輪打發下來,半匣子銅錢都空了,哪一個不趁這時候來討賞,蓉姐兒見徐禮睡得死,也不往別地去,挨了他托著腮,看見他下巴上邊一片青鬍渣,拿手指頭去刮,又伸手去捏他的耳朵。
徐禮叫這樣折騰還足足睡到撐燈時分,醒來見一室寂靜,打眼瞧那帳子卻是夢中模樣,啞了聲間道:「妞妞?」
帘子一掀起來,蓉姐兒背了光邁了急步過來:「醒啦?餓不餓?」蘭針趕緊去舀了桂圓眼荔枝幹核桃仁燒的湯出來,取個好意頭連中三元。
這湯裡頭擱了紅糖,蓉姐兒最愛,徐禮吃過一口遞到她手上,她一碗全吃盡了,煨的老鴨子湯裡頭加了黨參,下了細面,徐禮初時只覺得胃口不開,兩口下肚,筷子扒拉幾下一碗便盡了。
「可不能再添,歇一會子再用。」蓉姐兒把自家碗裡的面也分了一半給他,等徐禮又吃完,不肯再給他添了,也不去問考得如何,只坐到床沿上抱了他的脖子:「我想煞你啦。」油嘴兒不及抹就湊上去。
徐禮掀了被子抱她上來,兩個挨著,不行那事也覺得樂意無窮,蓉姐兒挨著他不說話,屋裡熄了燈,只月亮光照在水晶帘子上頭,一圈圈跟雨打水花似的泛著光暈。
屋子裡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大白還伏在它的軟墊上,圈著身子打呼嚕,這時候跳下來,揚著毛尾巴,輕巧一跳挨到蓉姐兒身邊,走到腳邊趴下給她暖腳。
徐禮不在,夜裡一個人睡著又不敢用湯婆子,那東西黃銅造的,灌了熱水進去,塞在被子裡頭燙腳的很,腳趾頭冰冰涼,等好容易暖和了睡著,她睡相又不老實,腿一蹬,湯婆子就掉下床,踢得翻過來,毯子上頭一片水漬。
這時候她再離不了大白,暖手筒也沒它舒服,身上的毛又密又厚,壓在身上還微微起伏,早晨也不必人來叫,同它說了要早起請安,第二日掐著點就拿爪子把她拍醒。
可徐禮回來了,大白再暖和,也比不得人身上暖和,蓉姐兒舒舒服服挨了徐禮,徐禮自背後抱了她,兩隻手環在腰上,四條腿兒也纏在一起,大白怎麼也趴不舒服,在被子當中踩著爪子走過來,一巴掌拍了徐禮,翹了尾巴又回它的軟墊子上去了。
兩個人膩歪了一陣,十指交纏,問些這些日子吃了甚做了甚的傻話,蓉姐兒就困起來,徐禮睡過了,她卻忙了一下午,把他帶回來的衣裳撿出來洗,書箱子撿乾淨,再叫人去打葉何時放榜,一家子該幹的事,全叫她一個忙完了。
蓉姐兒睡覺不老實,闔了眼睛就往下滑,徐禮一把摟住她,低頭一瞧,她已是睡著了,合了被子抱住她,才剛酣睡,只拿手指頭摩挲她的臉,摸了臉,再去摸手,順著手摸到腿,再到腿間。
蓉姐兒迷濛蒙睡著,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燥,哼哼了兩聲,邊上這人拍拍她,手指頭還動個不停,她兩條腿兒綣起來,曉得是徐禮再磨弄她,身子卻動不得,只跟著動作哼哼,等那cháo意一現,她張了嘴哭兩聲,翻身把臉藏在徐禮胸膛里。
第202章 放喜榜徐禮中舉見蔥蘭蓉姐問仕
外頭一放榜,裡頭就不住的往外散賞錢,那街頭的閒漢小娃消息最是靈通,知道哪一家有士子應舉,俱都早早在各府各家門前等著,一到榜放出來,小廝還不曾跑回來報信,他們便先嚷起來,等著府里喜錢撒出來,那「丁當」聲兒一落地,就一窩蜂的湧上去爭搶。
混著喜錢還有些糖塊生果,搶不著錢的,便去拾糖塊蜜條,拿衣裳兜住了便往家跑,搶的最凶的還是街頭沒錢買零嘴兒吃的娃兒,這會子大的拖著小的,大的搶錢,小的搶吃,塞了滿袋,有的還不曾爭搶,先在地下抓一把塞到口裡,才要撕打著爭搶,那頭就又扔了一把出來。
外頭賞錢是本家出的,到徐禮院落里來賀喜的自然由著他出賞錢,甘露開了黑地描金的減妝箱兒,自裡頭拿出早早就備好的紅封,來院裡頭的,一人得著一個。
那有頭有臉的丫頭婆子,陳嬸子還舀出甜湯來,早早就燉了一大鍋子,拿小瓷碗裝了,每碗裡頭擱一份連中三元。
張氏自然不能沒有表示,這東西她備了許久,原是徐三老爺趁著兒子下場前送來的,叫她這時候才拿盒兒盛了,叫養娘端了送進來。
院門口水泄不通,各房的丫頭小廝不提,灑掃的剪花的清路的,俱都擠在門前,道一聲喜再跪下磕個頭,一人拿一個紅封回去。
養娘再想知道那紅封裡頭包了多少,也不能自降身份去磕頭,甘露一眼瞧見她,把手裡的小匣子塞到玉帶手裡,一把挽了養娘的胳膊:「嬤嬤來了,趕緊往裡頭去喝一碗甜湯。」
養娘把那東西呈上去,開了蓋兒一瞧是文房四寶,筆是七紫三白的毫筆,硯是玻璃石兩面硯,刻著桂枝月亮,底下還趴了只蟾蜍,掀開來底下還有一本法帖。
蓉姐兒一瞧便知是未見過面的公爹手筆,張氏再拿不出這些東西來的,細一想過也明白裡頭的門道,這是把送考禮壓下來做了喜禮,可這蟾宮折桂也能說得通,春闈也須得走一走過場的。
當下也不說破,只笑一笑請了養娘落座:「我這裡忙亂,不及往母親那頭請安,還請嬤嬤替我靠個罪。」
養娘連連擺手:「少奶奶說的哪裡話,這是咱們一房的喜事,只太太身子不好,倒不能來沾這喜氣。」張氏怎麼肯來,她最怕掏錢,徐禮算是她的繼子,喜錢也該出一份。
「太太病了?我倒不知,真是該去探她,只這裡實脫不開手。」王家吳家俱都送了賀禮來,還有些同窗上門拜訪,徐禮不欲在家裡待客,都請到外頭去,索性擺了一桌,作了東道。
「是昨兒著了風,今兒起來便有些頭痛,這樣的喜事也不好嚷嚷出來,只包了帕子靜養呢。」養娘這話說的漂亮,蓉姐兒自不能裝著不懂:「蘭針,去撿幾樣用得著的藥材,煩嬤嬤帶了去,給太太煎了吃。」
「少奶奶費心。」養娘拿了東西略坐一會子就要走,甘露一路送了出去,玉帶匣子裡頭的紅封發的差不多,甘露一把抓了幾隻塞到養娘手裡:「煩嬤嬤跑一趟,這點子喜錢算作吃茶。」
養娘一攏手收到袖袋裡,口裡還要推:「這怎麼好,不過這幾步路。」手裡一捏總有六七個,嘴角帶了笑往前去,一路回去一路隔了袖子摸,一點才知道,甘露那一把抓了八隻,行到無人處拆一隻來看,一個兩百文,八隻就有快二兩錢,真箇是闊氣,出手恁般大方。
如今這錢又值起錢來,七百七十多文便能換一兩,養娘心裡算計,把那紅封抹了兩隻,到張氏面前只報一抓得了六隻。
張氏抬眼瞧瞧,心裡不舒服,也只點頭應一聲:「既是給你的,你便收著罷。」已是鬆了口,到底忍不住問一聲:「她那一個紅封包了多少?」
「一路急走著過來,倒沒查數目多少。」這話一說,便是張氏也不能叫她當堂開了,總歸已是收了藥材,又有徐三老爺送回家下元節禮,索性不問。
她頭疼卻是真的,又到了要備年節禮的時候,各處交際不能少,她再想省,這裡頭的門道也知道,若不是家裡無錢打點,父親怎會一輩子落在散佚官員位上,徐三老爺外放了,他那幾個舊友還有在金陵的,這些個關係都不能斷,別家怎麼送了來的,她便怎麼送回去,事兒要辦的漂亮,須得厚著兩分,這怎麼回禮卻是要緊事,在她眼裡,比徐禮中了舉更要緊。
養娘倒給她拿主意:「太太,我瞧花房裡頭那一茬玉簪花還開著,倒不如摘些來,擺在盒裡,卻不是又貴重又便宜。」還不須自家出錢。
張氏一聽心裡立時舒坦了,指點了小丫頭子去摘花,又把各家的禮單子掃過一回,撿那往後用得著的,自家收拾起來。
她這小女兒叫了這麼長時候的囡囡,打定主意到過年,請了老太爺給取個名兒,既有這個想頭又跟著吩咐一聲:「把那個小玻璃花瓶拿出來,裝些玉簪,給老太太送去。」
若說蓉姐兒進門有甚個好事,倒叫張氏學著一招,萬事扒著老太太,她原進門看著徐大夫人家裡家外的打點,身上又有二品誥命,便同這個妯娌走的近,一是想著沾光,二是想著媳婦天生同婆母親不得,妯娌之間真真假假總有幾分情。
哪想到家裡攪水的還是徐老太太,蓉姐兒巴著老太太,占了人合這一樣,竟隱隱把大房都壓過去,她也動起心思來,老太太原來喜歡愛姐兒,那一個可還是庶子生的閨女呢,她的女兒是嫡子養活的,怎麼能不比愛姐兒更得寵。
老太太也不分個親疏,看得順眼便喜歡上,不順眼便一味的磨搓,由著性子行事,一家子還只把她祖宗似的供著。
張氏原來是差著一招,如今有了女兒,抱了她去老太太那裡,再怎麼也不能甩臉子給她看,這一記倒對了老太太胃口,她這個年紀也不分什麼男娃女娃了,三房又不是沒有男丁,這時候生個小閨女,倒得了她喜歡。
張氏日日抱了女兒去老太太房裡請安,初是金銀錁子,又是金手鐲金鈴鐺,再往後衣裳緞子也有了,吃食牛辱子廚房也不敢苛扣了,張氏自家知道,下邊人看著便似老太太舊年養活的白毛狗兒,拿幾兩銀子一兩的紅茜糙染成紅毛,滾在地上撲球,如今小囡囡也是一樣,玩意兒一個。
可她想的卻不是如今,而是往後,現下女兒是不會說話,等往後會說會走呢,養只狗兒給它造屋子,拿生肉拌了雞蛋蒸給它吃,情份都是處出來的,她原來不曾想著,這會兒叫兒媳婦點明白了,還不上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