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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張氏派來那四個丫頭,昨兒夜裡回去了,今兒白天又來了,還不及通報姓名,就被指派了活計,面上雖點頭稱是,心裡卻直咋舌。
昨兒把她要糖芋苗的事報給張氏知道,張氏立時便笑,連養娘都說了一句,道這個姐兒缺心眼,這回一看果然不錯,哪有才嫁進來的新娘子便開這個口的,便是大房裡的嫡媳婦,也都不敢多說一句,多行一步的。
蓉姐兒這樣,徐禮卻覺得沒錯,這又不是往大房二房的院子裡去剪花,既是後院,人人都來得,正堂那兒人也來齊了,昨兒沒瞧清楚的,這會子一個個都看清楚了。
自徐大太太起,挨個拜過來,徐大夫人給了只玉簪子,徐二夫人給了一對玉佩,到了正經婆婆張氏這裡,她給了對足金的鐲子。
蓉姐兒一人給做了一雙鞋,雖是一樣的鞋底一樣的鞋面,上頭繡的東西卻不同,徐大夫人眼睛一掃見繡的金線盤紋雙瑞獸踩捲雲祥紋,心裡點一回頭,再看別個同她都不一樣,知道是分了主次來的。
張氏心裡也滿意,為著她那雙鞋子上頭,綴了兩顆珍珠,做的甚是華貴,還繡了麥穗的邊,旁的倒罷了,麥穗卻是多子的意思,心裡也喜歡,還特特把女兒也抱了出來,蓉姐兒接手就抱過來,塞給她一個小玉獸。
紅瑩瑩的玉石,雖小卻通透,張氏又是一層滿意,大面上不錯,鬧便鬧些也沒什麼防礙,一屋子人都彼此見過,長輩行了跪禮,平輩的相互拜過。
徐仁的媳婦宋氏,徐義的媳婦羅氏,徐智的媳婦方氏,個個都相互見過,除開宋氏羅氏給她兩根嵌寶如意簪子,方氏因著是弟媳,只有一串珠一方繡帕。
這一回見的卻便是女眷,得到三月之後的才告家廟,這才算是正經成了徐家媳婦,開宗祠上族譜。蓉姐兒臉上笑團團,見了誰都喜氣盈盈,初初一見還真沒人不喜歡她。
徐大夫人為著那雙鞋子做的合心意,自家兒子也得了一方墨玉刻章,比後頭幾個哥兒都要好,也有意提點一句:「老太太年紀大了,不便走動,你跟禮哥兒去慈榮堂走一遭吧。」
連徐老太爺都沒擺譜,她卻偏偏跟個孫媳婦兒擺起譜來了,蓉姐兒笑盈盈應一聲,把給老太太的抹額拿著,又轉回院子裡,當場撿了粉簇簇的一團紅剪下三枝來,親手抱了花往慈榮堂去。
慈榮堂裡頭的丫頭往上一報,老太太還歪在床上不下來,眯了眼睛,等徐禮跟蓉姐兒跪下來磕了頭,還闔了眼兒裝睡,丫頭大氣兒都不敢出,老太太還裝得像。
前頭進門那三個,個個都叫她這麼難為過,便是徐仁得寵愛,跟著跪過一小會兒,蓉姐兒眼睛往徐禮那兒一轉,看見他也瞧過來,捏捏她的手,她便乖乖跪了不動,等老太太總算想起來要「醒」了,一睜眼就看見蓉姐兒捧了紅團團的花,正沖她笑眯眯的。
老太太還氣:「禮哥兒來了,蔥蘭,你怎的不把我叫起來?」叫蔥蘭的丫頭似模似樣的接口:「老太太睡的熟,怕擾了覺呢。」
第187章 初進門吃下馬威弄小巧婆母難為
徐老太太裝模作樣,坐起來一個個丫頭點著輪過來罵一回,卻就是不叫起,一屋子的人都不去揭穿她,順著她的話頭往下說,還要給徐禮蓉姐兒蹲個半禮:「三少爺三少奶奶莫要怪罪。」
蔥蘭是徐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雖說比不得徐大夫人身邊的惠茹,但她卻是頭一個能在徐老太太面前伺候了這麼久的人,要論細緻聰明,甩了惠茹幾條街。
蓉姐兒知道嫁人都要經過這一遭的,這會子還沒叫起,她也不開口,等徐禮客套過了,規規矩矩跟著站起來再行一回禮,把自個兒做的抹額送了上去。
徐老太太三個兒子兩個俱有出息的很,房裡好東西多,便是徐大太太徐二太太兩個,丈夫送了東西回來也俱都撿到了好的往上送,若是叫婆母曉得私藏了好東西,怕是往後日子都不得安生。
她看這抹額做的細緻,一排上頭嵌了七顆火彩品相一般模樣大的寶石,中間還有指甲蓋大的一顆金珠,兩邊滾了閃緞邊,綴著銀狐毛。
別個不提,光是金珍珠便已是難得,她接過來細看了,知道是蓉姐兒親手做的,滿意起來,抬手便叫丫頭上茶上點心。
假模假式的問別個都得了甚樣禮,問下來一個個都不及她,心裡得意,倒覺著這個孫媳婦把她看在眼裡,招招手叫她到身邊來,拉了她的手問了兩句,年紀多大了,平日裡愛吃甚麼。
蓉姐兒進門卻不是老太太首肯的,是三個兒媳婦當著她的面弄鬼,得生米做成了熟飯,才報到她面前來,徐老太爺的話她不能不聽,可她心裡憋了一口氣,忍到這時候發作起來。
前頭三個孫媳婦她都坐在正堂等著俸茶上來,到了禮哥兒這裡,她便託病不去,有意難為他們,想的是出一口氣,可看見蓉姐兒乖巧巧的模樣,送上來的禮又精心又合意,想著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裡能謀算這事,可惡的還是三個兒媳婦!
經了這事兒也知道張氏不是一味軟弱的人,心裡越發生氣,似跟刺兒扎在心裡,老人家看著兒媳婦不滿意,便對孫媳婦好起來,蓉姐兒陪著吃了兩塊點心,心裡一喜便把昨兒預備下來的禮都給忘了,伸手就叫蔥蘭把她年輕時候戴過的金冠兒尋出來。
「你模樣嫩,臉盤又生得圓潤潤,倒似我年輕的時候,戴這個一準兒好看。」老太太一眯眼兒,蓉姐兒立時就擺手:「沒的拿幾枝花換老太太的金冠子呢。」
徐老太太還知道她剪了花枝來,一看更高興了,塞進她手裡硬要她收下,連屋裡丫頭的聲氣兒都不一樣,徐禮笑一笑:「既是老太太賜的,也不能辭了,咱們謝過便是。」
徐老太太年紀大了,精神頭卻足,她有意給徐大夫人難堪,除開金冠還留他們用了一頓飯,消息報到前頭去,一桌等著蓉姐兒過來的用飯的人,俱都傻了眼。
今兒是新婦頭一天進門,連著徐大夫人徐二夫人的兒媳婦都立著捧住碗給婆母挾菜呢,張氏知道是老太太又發作了,只笑一笑:「想是禮哥兒媳婦得老太太喜歡,幫咱們盡孝也是該的。」
徐大夫人也幫著圓場,拿話混了過去,可這頭一日,連著給了三房兩個沒臉,徐大夫人吃著飯,心裡還回不過味來。
要說婆母不喜歡三房吧,她又留了禮哥兒吃飯,說她喜歡三房吧,敬茶卻又不來,她跟徐二夫人兩個換一回眼色,都知道徐老太太這是老毛病犯了。
她這個毛病就叫「憑她高興」,若是這些小事上頭不叫她鬧一鬧,擺出老太太的款兒來壓人,她還不定要折騰些什麼出來。
人又老又糊塗,偏還精神好身子康健,這麼個磨人星,還不知道甚個時候是解脫,心裡這樣想一回,又趕緊念了一聲佛,老太太便是比如今還更折騰百倍,也萬萬死不得,死不起!
陪老太太吃飯卻不是好活計,她牙倒還硬,脾胃卻弱,東西看著能嚼,生涼的吃多了依舊要病,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要挑東西吃,什麼時鮮什麼金貴,她倒不計較,她挑的就是挑她不能吃的。
春暖了要吃米糕,秋涼了要吃螃蟹,也不管吃了積不積食,泄不泄肚子,總之要蒸了大螃蟹上來,還專叫丫頭給她挑蟹黃吃,剝了滿滿一蟹斗的腿肉,搭米酒吃。
這麼個吃法誰都勸,可她怎麼也不肯聽,徐府裡頭花銷最大的一塊就是吃食,老太太小廚房裡的廚子尤其難請,便是外頭的大師傅花多少錢都是不肯來的。
「喏,你瞧,十臍九團,正吃蟹,我這兒連螃蟹腿上的毛都瞧不見。」老太太把眼一耷拉:「一個個都為官放外任去了,由著他們媳婦磨搓我。」
這話要叫徐大夫人聽見了可不得當場跪下來請罪,還是當著兩個小輩說,徐禮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蓉姐兒卻拿了筷子眨眨眼兒,忽的就明白過來。
兩個小輩不開口,蔥蘭卻趕緊勸:「哪兒是不給老太太用,昨兒不是才吃了柿子,這兩個呀,不能一併用的,沒得把身子吃壞了,咱們幾個便個個都有九條命,也陪不起呢,等清兩日腸,再叫廚房蒸大螃蟹送上來。」
眼見得她三兩句話就哄好了徐老太太,幾個丫頭都服服帖帖,老太太一時要水一時要茶,樣樣都離不得她,等用罷了飯,蔥蘭又勸著老太太往院子頭走一回。
徐禮帶著蓉姐兒趁勢告辭,一路往回走,他還一路寬慰,怕她頭一日當新婦,就叫人嚇著了:「老太太不沖我們發脾氣,你別往心裡去。」
蓉姐兒側頭看他一眼:「我曉得。」徐老太太的心思再容易揣度了,她不喜歡誰就要給誰難堪,可她偏偏沒個準星,哪裡是想下她們的臉,是跟兒媳婦們別苗頭呢。
她心裡明白了自然不委屈,這一個早上,算是把徐家的人都認過一回,別個她俱不擔心,便只一樣等進了院子,到了屋裡也不急著理嫁妝,扯了徐禮的袖子問他:「家裡是不是沒放外任就要帶著媳婦一起的規矩?」
徐禮不意她頭一天就瞧明白了,也不再瞞著她,點頭道:「是不曾有過,我兩個哥哥俱都是成了婚才要外許,嫂子們便有了身子,自然不能跟到任上去。」
蓉姐兒白了臉,低頭捂住肚皮,瞪大眼睛看著徐禮,他卻伸手摸摸她的臉:「咱們不怕,我定帶了你往任上去。」把她一個放在徐家,他又怎麼放心。
說著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捏一捏圓鼻頭:「你不須擔心這個,只閉門少見人就是。」那邊哪一個都不是好相於的,她初來乍道,哪裡知道水深水淺,一不留神吃了虧,卻怎辦?
「哪能少見人的,我又不是小姑娘。」蓉姐兒在家學了那麼久,處事待人,打理家事,雖如今打理家事且還用不著,難不成還不走動?
她說完了,外頭陳嬸子報上來:「少奶奶,下人們想給奶奶磕個頭。」她面上很有些不好看,張氏卻是借了徐禮成親塞人進來了,院裡本就清淨,人口也少,這回要娶新人進門,怎麼也該好好打理,粉牆漆屋子,事事都要人辦,那四個丫便是這麼塞進來的。
這還是陳嬸子看得緊,若不然,小廝婆子撒掃花匠,一個個俱都要補了人進來。蓉姐兒曉得陳嬸子是跟著先吳氏的人,待她笑一笑:「倒勞動你給安排屋子。」
她叫綠芽把自家帶過來的人也一併叫到院前,搬了椅子到門坎邊,她坐在羅圈椅子上,兩邊站了綠芽銀葉,下邊自甘露蘭針起,並排立了十來個下人。
除開甘露蘭針,還有後頭綠芽銀葉調理過的春糙碧絲,還有兩個小廝,兩房人家,統共十六個,加張氏那頭的人,倒有二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