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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連徐家的門都沒瞧見什麼模樣,只知道一道道門坎高得很,一路踩著毛氈毯子,腳尖不得碰土地,彎彎繞繞走的腿都麻了,這才到了徐禮的院子裡。
她的嫁妝自早上吉時響了三聲炮送出去,六十八抬浩浩蕩蕩,前一抬出了街口,最末一抬還不曾抬出來,此時都擺在院子裡,擠的滿噹噹的,男家賓客進來,還得繞著走才能進房。
擺在上頭那幾隻箱子打開來,俱是盤銀銷金的綢緞,晃花人的眼,蓉姐兒坐著不能動,丫頭們也都眼觀鼻,鼻觀心,就怕落了別個的眼,叫人說一句不規矩。
床上的壓床娃娃是男家找來的,乾淨討喜,有個女娃娃還偷摸彎了腰探頭去看蓉姐兒,蓉姐兒不經逗,抿了嘴兒要笑,那娃娃看她笑,也跟著笑起來,轉頭就說:「新娘子,好漂亮。」
得到這一句口彩,那些個更是不肯走了,只等新郎倌在外頭喝過一輪酒,進來挑蓋頭,徐禮喝得滿面紅暈,吳少爺還幫著擋了好幾回酒,他那幾個哥哥俱都上來幫著擋,到得進屋,還是喝得暈暈的。
手裡拿過金秤,酒倒醒過一半來,半晌還沒挑開來,媒人婆幫著打圓場,他卻是手心出汗攥不住,挑住了四方蓋頭上綴的紅穗兒,一下子挑起來,蓉姐兒一雙眼睛正晶亮亮的看著他,一見著徐禮的臉,就彎眉毛來笑。
徐禮甚都瞧不見了,滿心滿眼俱是這雙眼睛,別個稱讚也不知道回禮,還是媒人婆扯了他的袖子,才把酒盅兒拿起來,扭手扭腳的坐下來。
心裡想了千百回,真箇到了這一日,倒情怯起來,舉了盅了兒只仰頭喝酒,不敢挨著她近了,新房裡的親眷換過一回眼色,都知道這是滿意新娘子,又說些早生貴子的話,外頭便響了鑼開席。
徐禮等人走乾淨了才急急說了兩聲:「餓不餓?我留下覘筆來,你有想吃的想用的都告訴他,若是累就先把這冠兒卸了,等我回來只怕了。」
徐禮再不要丫頭侍候,新房裡還能少得了丫頭,俱是張氏安排過來,原就多生兩隻眼睛兩隻耳朵,聽見這話都垂了頭,記在心上回去告訴太太。
蓉姐兒也沒羞意,她再不怕人看,一直笑眯眯的,聽見他吩咐也不客氣:「我一早上到現在只啃了兩塊點心,有沒有糖芋苗?」
還惦記著那一碗糖芋苗呢,換了別個怕要皺眉,徐禮卻笑,別說她是想吃糖芋苗,便是再難得百倍千倍也要辦了來,揚聲喊了覘筆,讓陳嬸子現做了送過來。
蓉姐兒飽了肚皮就打起瞌睡來,甘露咳嗽了好幾聲,她差點兒帶著滿頭的托掛栽到枕頭上,前頭還鬧著,徐禮卻偷溜了回來,一進屋先趕人,把張氏派來的四個丫頭都遣了出去,這才坐到床前。
蓉姐兒半眯了眼,知道他進來了,卻提不勁去瞧他,甘露蘭針銀葉綠芽四個知機,俱都退到門外邊去,新屋子還沒鋪設好,兩個下去理屋子,兩個立在門外頭防著姐兒找。
還帶了薄襖子,就在包襖裡頭,一翻就找出來套在身上,陳嬸子自上了一碗糖芋苗就曉得這個姐兒是個慡快人,又是見過茂哥兒的,帶了一眾下人分派屋子,銀葉還挑了兩個婆子守嫁妝,這些東西得等姐兒明兒再拜翁姑才能進庫去。
徐禮給她卸了冠子,散了頭髮,又解開喜袍上的珍珠扣,蓉姐兒坐定了由他擺弄,把頭擱在他肩上,悶聲道:「累。」
徐禮原來手指頭都發顫,她這一抱怨,他笑一聲,把那點尷尬都笑沒了,洞房紅燭燒得一屋暖光,外裳裡頭還有衣裳,一層層到得末了,蓉姐兒才羞了,縮了腳攏住衣裳,直往床上鑽。
花生桂圓一床東西,徐禮俱都掃到地上,紅燭不能吹熄了,便放下內室的帘子,層層疊疊一遮,只留下兩團細微的紅光,黑暗裡倒比亮著燈更知道那人看過來。
蓉姐兒伸手擋他的眼睛,叫徐禮一把摟住了,身上燥的冒火星子,偏不知道要做甚好,是先香一口,還是摟在懷裡摩挲一回。
蓉姐兒這時候也氣短了,心裡念兩回玉娘教的她的話,得順著,不能頭一回就叫他不順遂,她一軟下來,徐禮立時就硬了,手伸到衣裳裡頭,蓉姐兒咬了唇不出聲兒。
身子細顫顫的打抖,扒住徐禮的肩,他的手滑過一片雪背,常年寫字的繭子颳得她痒痒,也不知是羞還是癢,越發顫起來,細細的肚兜帶子打了個雙層結。
她半躺著,手肘支著身子,他半伏著,兩手伸到背後,貼了耳朵問她:「你肚兜上繡的甚個花樣子?」
第186章 對紅燭禮成喜事問鴛鴦佳偶天成
嘴上這樣問,人卻止不住顫抖,蓉姐兒羞的不行,扒在他肩膀上,腦袋埋在他肩窩裡,初時還羞,一張臉滿是紅暈,眼睛緊緊闔著,睫毛打著顫,連嘴角都抿了起來。
徐禮半日沒解開她系在背上的帶子,她先是眯起一隻眼睛,等他再沒解開,她就兩隻眼睛一齊睜開來了,散開的長髮鋪在床上,黑緞似的散發著茉莉香,他兩隻手穿過去解她的衣帶子,涼浸浸的髮絲挨擦著他的手,一碰就是一癢。
等了許久只覺得他身上汗津津的熱起來,她這麼撐著累了,抽抽鼻子,使勁兒嗅一嗅,男人都是臭的,他卻沒汗味兒,身上一股澡豆香,還有熱烘烘的酒味蒸騰起來,聞一下就仿佛醉起來。
徐禮本就克制不住,覺著她貼過來吸一口氣,人都繃起來了,手指頭剛摸上那雙層結子的扣,顫了一下又滑了出去。
蓉姐兒撐不住,索性躺下來,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裡看著徐禮的臉,忽的問:「為甚梳頭歌要唱牛郎織女呀?」
徐禮哧哧喘著粗氣,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聽見她這一句,抓緊了刻絲百子千孫床單把那要湧出來火氣又生生忍了下去,他怕嚇著了他的妞妞。
兩個挨在一處,蓉姐兒側了身子,覺得有些涼,扯了條被子罩住自己,還抬空了問他:「你冷不冷?」徐禮哪裡冷,他熱的後背都是汗,這會兒卻鑽進去貼著她,卻覺著能說說話也好。
「妞妞,你嫁給我,高不高興?」兩個枕在一隻枕頭上,繡的一對水鴛鴦,一個枕著雌的,一個枕著雄的,兩人臉中間隔了一要水蓮花。
蓉姐兒手不老實,指甲摳著蓮花葉子細細描上邊那勾的金絲線,光這一個枕頭套,她繡了整整一個月,聽見徐禮問她,立時就說:「自然高興的,再晚些,我又得繡多少東西。」
兩個經著剛才那一挨一抱,原來就熟悉,這會蓉姐兒更沒甚不能說的,一隻手撐起來托著頭,一隻手點著枕套上邊的鴛鴦:「我手慢,被面兒繡不出來,枕頭套卻一針都沒借過手,這可難呢。」
鴛鴦戲水是女兒家到了年紀就要繡的東西,徐禮卻不知道,聽見她說可難,就跟著心疼起來,伸手過去摸她的指尖尖:「扎了沒?」
「嗯,扎的好疼。」蓉姐兒眨眨眼睛,抿了嘴兒要笑,又忍住了,悅姐兒說的果然不錯,她想叫她表哥依著她,就撒嬌,把一分難處說到七八分,想著就又倒在枕頭上。
這回徐禮湊過去了,嘴唇碰碰她的鼻頭:「往後這些東西都叫丫頭做,你別碰針,扎著了怎麼好?」蓉姐兒見他湊過來,自家也湊過去,跟小時候睡在竹床上納涼似的,那時候對面是寧姐兒,如今卻是徐禮了。
「那不成,你的貼身衣裳要我做的。」一開口就是一股溫香,她吃完了糖芋苗,甘露趕緊給她拿花露漱了口的,含在嘴裡苦兮兮,吐出來卻口齒生香。
徐禮哪裡還捺得住,湊過去含了舌頭,帳裡頭細細喁喁的出聲,過得會子沒聲響了,甘露出跟蘭針兩個緊緊襖子互換一個眼色,裡頭果然沒再透出說話在聲來,兩個未嫁的丫頭紅了透,個個站開一步去。
兜兒解不開,徐禮隔著布摩挲,兩個頭上頂著被子,縱有聲響也都悶在這裡頭了,蓉姐兒初時只覺得叫他碰的地方都似長了痒痒肉,一處癢就連成一片都癢起來,好容易咬住被角才沒笑出來。
再往後那癢就不是癢了,是燥,是熱,一片片連成火燒起來,她臉也紅了身子也軟了,連腳心都燙起來,曲著腿兒支撐,徐禮還悶在她身上,她抱了頭,好似又在濼水看那一河的荷花燈了。
蓉姐兒咬了嘴唇不敢出聲,她曉得有人要聽房的,徐禮卻知道他這院裡無人來,兩個伯伯家裡的兄弟俱都少年老成,再干不出這樣的事來。
兩個成了一回事,第二回徐禮再想也不能了,她這麼嫩,一聲聲叫疼跟扎著他的心,徐禮得了這一回,雖不足興,也躺下來摟了她。
蓉姐兒嗚哩嗚哩,哼哼出聲,委屈極了,跟鬧食的貓兒似的,一隻手抓著他,輕輕搔個不足,惹得他心頭痒痒,還想再來一回。
蓉姐兒伸手捏住他的耳朵,她又累又困,卻偏偏睡不著,捏著揉搓兩下,倒有了睡意,把頭枕在他肩窩裡,睡著了還噘著嘴兒。
身上那件大紅兜兒一直沒褪下來,徐禮抱著她,她不住的扭著身子,就又把手抽出來,兩隻手抱住被子把她裹在裡頭,緊緊挨過來,兩個湊在一處睡了。
第二日早早就有人敲門,蓉姐兒還迷糊著,徐禮已經起來了,洞房紅燭兩邊燒得一樣,他披了晨趿著鞋子把兩邊燭火都熄了,燭台上積了厚厚一層紅油,等他開門要了水,床上的人兒還沒醒轉,一隻手舉到耳朵邊,一隻手緊緊攥著被角,睡得正熟。
外頭天蒙蒙亮,陳嬸子就在灶下燒上了熱水,昨兒倒是防著要水的,哪知道裡頭不聲不響,也不知道成事了沒有,陳嬸子不敢怠慢了,合了衣裳睡一夜,清早起來把那水又換過,還加玫瑰茉莉把水重又燒開。
門開是開了,新媳婦卻沒起得來床,徐禮要了水,又把門闔了上了,不叫丫頭進來,去拍蓉姐兒的身子:「再不起,便趕不及請早安了。」
今兒是要新媳婦敬茶的,蓉姐兒迷迷瞪瞪眯起眼睛來,嘴裡哼哼兩聲,徐禮扶了她坐起來,她還直不起頭,擱在他胳膊彎里磨了好一會子,這才抬頭了,懶洋洋叫一聲:「甘露。」
四個丫頭立時就進來了,徐禮到了外間穿衣,蓉姐兒又是洗漱又是通頭髮,陳嬸子進來收拾被褥,被子裡頭糊成一團,那元帕也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摸出來抖開一看,倒是落了紅的。
這東西卻往哪裡送,再沒去給繼母看的道理,只好先收起來,等敬了茶再說,今兒便不再穿大禮服了,蓉姐兒還是一身紅,盤的金鳳,徐禮身上去是黑底紅絲線的袍子,戴了玉冠,一徑兒往正堂去。
一路走她都一路問:「你家房子太大,我昨兒便在這兒差點就踩岔了。」將要十月,院裡開著一團團的木芙蓉,雪白的花團,一朵朵挨在一處,完看上去擠挨挨的倒有碗口大,蓉姐兒立時指了:「叫剪一枝供到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