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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俞氏還當是吳家有孝,點了頭,把寧姐兒的庚帖子拿出來,兄妹兩個挨在一處,兩張紅紙,俞氏才搬出王家,便尋人寫得了。

    媒人婆自然是滿口好話,吳少爺受傷合離之事一字不提,寧姐兒也只作不知,交了帖子出去,事兒定了一半,安哥兒回來聽說了,急赤白臉的要去討回來,才走到門邊,叫寧姐兒一口喝住了:「哥,我自家點頭的。」

    安哥兒結結巴巴:「妹子,那個不能嫁,他是幫了咱,也沒把你賠進去的道理。」扭頭就要出門尋媒人婆去,百戶又怎的,便是千戶,也不能把妹妹嫁進去吃那個苦頭,家裡有妾不說,名聲還這樣壞,誰知道他長不長性。

    如今是愛她顏色好,再過兩年呢,花娘卻不會老,滿目秦淮河,夜夜是新娘,捧在手掌心上的妹妹嫁了這樣人,哪裡還能有個好。

    寧姐兒也不說旁的:「那哪一家好?鄭家?」她頭一回提起來,安哥兒一怔,停腳轉身:「你知道了?」

    鄭家那個兒子翻年便十七了,那家子見陳家敗落了,轉眼就聘了另一個,還同寧姐兒一處讀過女學,算是手帕交,他離開濼水來金陵時,鄭家正吹吹打打的迎新人呢。

    寧姐兒咬住唇兒,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可想想也沒什麼不知道的,他以誠待我,我就以誠待他,除開他,哪個知道我清清白白,便是尋人嫁了,這事兒也是一根刺,哥哥到哪兒再尋一個知道這事,還不在意的人出來。」

    「他,他不是個良人。」安哥兒說完這句,長嘆一聲。

    「哪個是良人,性子野就給他收心,脾氣不好,就兩下里磨,總有軟的一日。」說著垂了頭:「今兒來的禮就十六色,還有那一家能這樣舍臉把我討回去?」

    有了吳家做親家,往後安哥兒的婚事也更好些,原上門提親的那些,最好的也不過是豆腐鋪子的女兒,寧姐兒自家肯委屈,也斷不能叫哥哥委屈了。

    安哥兒垂頭在井台邊坐下,抓著腦袋跌腳:「是我沒用處,委屈了你。」

    「嫁給他,我不委屈。」寧姐兒拉了哥哥起來:「趕緊著,我給哥哥做身新衣,冬至的時候跟爹把這事說了,再去王家拜節。」

    王四郎秀娘都沒得著信兒,蓉姐兒自然也不知道,秀娘同安哥兒說話,蓉姐把寧姐兒拉到屋裡,握了她的手:「我同你說,吳家看上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應。」

    這事兒她早就想告訴寧姐兒了,想著叫玉穗兒帶信去,到底不敢白紙黑字的寫,又怕叫人傳話她臉上不好看,這才等到如今。

    寧姐兒垂了頭,身上穿著藍襖子,兩邊手腕帶著銀鐲,低了頭,兩隻手緊一緊:「我已是答應了。」蓉姐兒倒抽一口氣,瞪圓了眼兒看著她:「你,你怎麼這麼糊塗!」

    第181章 匪案結歸還家產見夫婿終家問春情

    蓉姐兒想的比安哥兒不同,女兒家計較的,卻是他家裡有個妾,肚皮裡頭還有娃兒,眼看著就要生了,秀娘還備下了采生禮,因著是送妾生子女,頭痛了好些時候。

    雖是妾生的,卻是吳少爺頭一個孩子,吳老爺吳夫人頭一個孫輩,不論是生了兒子還是女兒,這份禮怎麼也不能薄。

    女兒兒子各樣都備了一份,還有後頭的洗三滿月周歲,都得看著吳夫人的臉色來,寧姐兒在這時候同吳少爺定親,若是頭生的是個兒子,她進門那孩子都已經兩歲了。

    蓉姐兒說了這一句,就看見寧姐低了頭不言語,房裡的丫頭都退出去,甘露守在帘子外頭,幾個丫頭預備點心茶水,互相看一眼,只作沒聽見。

    蓉姐兒挨著她身邊坐,伸手摟住她:「你同我說,是不是他強你的?」仗勢逼人,陳家家境艱難,寧姐兒為著母親哥哥應下了也說不準。

    「我有甚個好讓人逼迫的地方?」寧姐兒聽見這句笑起來:「是我自個願意的,我們往後就是妯娌了,你不高興?」

    蓉姐兒嚅嚅的開不了口,她還記得柳氏呢,軟團團的人,說話都怕驚了人,她匆忙忙合離回家,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著了。

    寧姐兒一眼瞧出她有話說,握了她的手:「還有甚不能說的,我便是要清清楚楚的嫁進去才好,你有話便說。」

    蓉姐兒這才開了口:「他前頭有一個,你就不在意?」睨了寧姐兒的神色,見她還是笑的安然,跟蹦豆子似的把話吐出來:「那一個我見過,脾氣再好不過,你卻不是軟和人,能受得住?」

    寧姐兒拍拍她的手:「我曉得,妞妞,我嫁給他半點都不委屈的,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還成不了呢。」吳少爺名聲再壞,只要吳夫人肯放低身段,小富之家的女兒哪一家會不應,比著寧姐兒這樣的,都算是小門小戶裡頭差些的,更不提她家裡還遭過難。

    蓉姐兒張張口,說不出話來,寧姐兒見她皺了一張臉又笑:「你疼我才這樣說,外頭的哪一個不說是我高攀了。」便是吳夫人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她笑一笑,這回卻抬起頭來:「到時候你可不能算是婆家人,得算我半個娘家人才是。」

    等她過兩年再嫁過去,蓉姐兒都已經成親一年了,算是男方禮賓,蓉姐兒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勸她,大大方方點頭:「嗯,到時候我給你去坐房。」女家親戚該去坐房的,可寧姐兒在金陵哪有親眷:「茂哥兒也算一個,定不叫空出座位來。」

    外頭秀娘拉拉扯扯說了一車話,知道陳家東西大半要了回來,本是冬至前要來拜訪的,因著撿點東西才晚了。

    秀娘念了一聲佛,知道陳家要出脫貨物,道:「這火急火燎哪個不給你壓價,不若沽個市值,就在我家質鋪子裡頭出脫,先周濟起來才是。」

    既是兩邊要結親了,那也沒甚個好說,事都定了下來,若不是秀娘知道安哥兒的性子,定要當他把妹妹半賣了出去,可既知道這兩個孩子肯上進,絕不是那貪圖的,自然也願幫一回。

    質鋪裡頭再沒有賠本買賣,安哥兒那些東西好容易要回來,再不肯賤價賣出去,可擺了那麼時候,好絲都次著一等了,本就賣不出高價,若不是這時候天寒地凍,來年蠶絲還未興,他的東西白送人都沒人肯接手。

    如今只當次等貨出脫,可哪一家一次要這許多貨,再拖到明年更是砸在手裡賣不掉了,王家幫了這個大忙,他當場便要給秀娘磕頭,叫秀娘趕緊攔了:「別這樣外道,真箇要磕頭,等著年初一來。」

    秀娘叫來福去質鋪子裡頭尋二掌柜說一聲,就走質鋪的帳,叫錢先生跟著去盤了貨物,安哥兒面紅耳赤:「原是來拜節的。」

    秀娘笑一笑:「進了吳家門,又是一層親了,往後同咱們蓉姐兒便是兩妯娌,這門生意不虧本。」沽的市價,平價買來,並不算虧本,只利得的少些罷了。

    一次把絲出脫了,泡在水的綢緞也有人肯要,小戶人家買不起整匹綾羅,遍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家裡織就那些是要出去賣的,這些個折價物里尋出來看著圖案們錦色尚好的,也有人肯低價買回去。

    若是不賣也是一堆爛布,到是葛布經得起水泡,等天好了漿洗一回,倒能平價賣,算一算真有千把兩進帳,原安哥兒不成想王家肯收絲,千把兩銀子還不算那些退回來的金器銀器,這時候還充什麼門面好看,能賣的賣,變了形賣不出去的,俱都請人融了。

    又各處去尋訪空鋪子,想趁著年前辦起來,到置年貨的時候,也算有筆進帳,總歸出脫的是自家的貨物,先平價賺個人氣兒。

    一時沒有可意的房子,最好是前邊是鋪面,後邊是院子,一家子住在後頭。安哥兒尋著中人跑了好幾家,還不曾尋定地方,手頭的事忙亂的很,跟綢莊裡告了五日假。

    陳家兄妹一告辭,秀娘就嘆息,又不能當著蓉姐兒說,男邊來看,娶這個姑娘是低了些,女方來看,嫁這個男兒又有些不襯,聽見女兒說兩句,點點她:「你當別個都似你這般有福氣?」

    這頭才見了陳家兄妹,那頭吳夫人相請,說是請過去小聚,就定在一天後,蓉姐兒急巴巴的開箱子撿衣裳,又把打的銀頭面拿出來戴。

    秀娘斜她一眼,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也不說破,由著她打扮,穿了一身藍錦襖,外頭披了件白色繡藍邊纏枝花綴灰鼠毛斗蓬坐車往吳家去。

    一進大門,吳夫人就迎了出來,握了秀娘的手捏一把,還叫丫頭帶了蓉姐兒去暖閣,一路走過九曲橋,河面上結一層薄冰,裡頭的錦鯉竟還在動,透著冰瞧不分明,只看見一團紅浮上來,又沉下去,她指指冰面:「這魚不撈出來在缸裡頭養著,可不凍死了?」

    卻是對面走過來的人答她的話:「往年都撈出來的,今歲想是不及。」先是吳夫人病著,後頭又是吳少爺受傷,下人忙作一團,有人偷尖耍滑也是常事。

    蓉姐兒聽見聲音就知道是他,咬了唇兒不肯抬頭,幾個丫頭都見過禮了,她還斜簽著身子裝作看魚,眼睛盯著湖面,卻拿餘光偷睨過去。

    徐禮又高大了些,身上穿著一襲藍衫,披了件烏雲豹毛的斗蓬,看見她手上空著,鼻子紅通通,脖子叫毛領子圍著,尖下巴擱在厚毛裡頭,兩頰似抹了胭脂,想是叫風給吹的,皺皺眉頭:「給姐兒拿個手爐子去。」

    手上連個手筒都沒有,心裡怕她凍著了,想伸手去摸一摸,當著人又不能,蓉姐兒眨眨眼睛:「我不冷,可熱乎呢。」

    徐禮心底一盪,這句熱乎叫他想到別處去了,以手作拳擺到嘴邊咳嗽一聲,定住心神道:「我是來看表哥的,他在後頭水閣里養傷。」

    「傷得怎樣?」蓉姐兒只知道他傷著了,徐禮才說是傷了眼睛,她就失口「呀」了一聲,徐禮也聽說了吳家陳家結親的事,這回去看吳少爺,卻是吳少爺開的口,吳夫人心裡總有些疙瘩。

    「我尋著個能為我捧刀遞巾的人了。」吳少爺傷著半邊臉,幸是冬天,傷口不曾化膿,收斂起來看著倒沒那樣駭人,眼睛上只劃破了皮,沒傷著眼珠。

    他是人逢喜事,心頭那口鬱氣散了,養起傷來也不作怪,倒真箇禁了酒肉,日日吃著魚湯,還非要廚房加味火腿進去。

    知道吳少爺眼睛沒傷著,蓉姐兒吁出一口氣來,徐禮見她這模樣覺得好笑:「妞妞,你就沒別的要問我?」

    上一回見問他要不要妾,這一回該問他包不包花娘了,徐禮正笑,等著逗她玩兒,蓉姐兒又是一聲「呀」,點點腦袋:「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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