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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又隔一日,舉家俱回到濼水,這回也不便在濼水多呆了,沈家上不得門,孫蘭娘隔了這些年竟又有了身子,老宅子又借給了桂娘住,裡頭掛的都是紅綢,等著送嫁女兒。
「蘿姐兒不易,咱們便一徑回江州罷。」紅白事對沖不吉利,門都不進,只送了東西去添妝,又給娘家送了紅布,還送了一堆茂哥兒玩的小刀小劍,討個好彩頭,盼著孫蘭娘得男。
江州倒還有些舊交在,悅姐兒知道蓉姐回來,坐了車上得門來,她比蓉姐兒還小一歲,竟是春天就出了閣,身量還未足,偏已經梳起婦人頭來。
「我姨姆家的老太太看著不好,娶我進門想著孫媳婦行了禮再走,誰曉得我一進門倒好起來。」悅姐兒還是一樣性子不改,兩個彼此打量一回,才說幾句話便又親近起來:「我如今還沒圓房,要等辦了笄禮才成的。」
兩個住是住到了一處,卻不能同房,自小同她一處長大的表兄,住在一處又不一樣,悅姐兒雖還是小姑娘家,懂的事兒卻多:「你且不知道,我瞧見他悄摸的偷看春宮呢。」
蓉姐兒眨眨眼兒,還不懂春宮是甚,悅姐兒紅了臉,十分不肯說,抬了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她身子還是姑娘家,卻還有甚不懂的,姨姆跟親娘都疼她,怕她糊裡糊塗的就跟表兄成了事兒,身子沒長成懷了胎,不獨是她,孩子也不好,嫁人之前細細同她說一回,嫁人之後又拉了她關上門說一回。
親娘還同她睡一個被窩裡,告訴她,男人要是想挨一挨碰一碰,倒不要緊,只不能解了裙子,她原不懂甚叫解了裙子,又是甚樣算挨一挨碰一碰,嫁過去,沒三日便全知道了。
表哥是看著她長大的,兩個打小就知道要作夫妻,先還拿她當妹妹,越長越大,又進了門,便拿她當老婆了。
表哥也不過才十五歲,正是懵動的年紀,守著這個么小娘子光看有什麼趣味兒,夜裡兩個一個說話,說著說著,便摸了手捏了腳。
悅姐兒記著娘說的話,怎麼也不肯叫他解裙子,可那香一口摸一把的事卻沒少做,舌頭也嘗過了,挨著身子也磨過了,有了這一回,便成日裡的膩歪。
姨姆還怕兩個真的作了一對,日日叫老嬤嬤去看床,只見著沾乎乎的玩意兒,不曾見得紅,這才算是安心了,也不再阻了他們睡一道,還看緊了丫頭,就怕兒子叫哪個丫頭引得知了人事。
「那嫁人了,到底好不好?」蓉姐兒身邊再沒有出了嫁的姐兒,原來學裡的姑娘俱都定親,平五年紀比她們都大,兩年前就嫁了人,跟著到外地去了。
只悅姐兒嫁在本地,上邊有個姨姆婆婆看著,丈夫又是表兄,年紀且還小,一家子都倒她當半個娃兒看,老太太這一輩兒只有孫子,這麼個半大的孫媳婦進了門,只當是個小孫女似的養著。
聽見蓉姐兒這麼問,悅姐兒紅了臉,眼睛轉一轉點了頭:「嗯!好!」想回娘家就有姨姆帶了她去,比那些頭年做兒媳婦家門口都邁不出去的不知強了多少,連表哥也哄著她,帶她一起淘氣,七夕節還把她打扮成男娃兒,帶她到城外去玩。
蓉姐兒聽見了直笑,拉了悅姐兒的手,兩個原來在八角亭子裡頭偷酒喝譬如昨日,這會子她倒先嫁了:「那便好,他真箇帶你去城外玩了?」
悅姐兒梳著婦人頭髮,人卻還是娃兒性子,踢了腿兒,聽著鞋子上鸚鵡扣桃的綴的小金珠子一串串的響:「真箇,我們租了一條船,一直劃到城外頭去看月亮,表哥說帶我去聽牛郎織女說私房話。」
船簾兒遮得密密實實的,她喝了酒面頰燒得火紅,叫他騙著又是親又是揉,才香上一口,她就撒起酒瘋來,回去還是表哥把她背回去的。
這卻越了規矩,表哥不捨得她挨罵,一個人擔下來,跪了一個時辰,她酒醉了他還不曾跪完,提溜著鞋子,帶了一甌兒蝦蟹粥去看他。
悅姐兒笑得眼睛裡都是光:「我原當嫁人有多嚇人,嫁之前還狠狠哭了一場,如今才知道好,我娘再管不著我了,姨姆要罵我,前邊還有表哥頂著呢。」
「你同你那個,可見過面不曾?」八角亭子裡沒別人,甘露一聽見兩個小娘子說私房話,便退到外頭去了,香羅自有那一回蓉姐兒用酒槽把她吃醉的事,也對悅姐兒死心踏地,遠遠守著不上前來。
「見過的呀。」蓉姐兒的耳朵粉透透的,徐禮抱了茂哥兒還跟她說,她小時候要輕的多,她笑眯眯的勾了悅姐兒的手:「你還沒同我說,甚個是春宮呢?」
悅姐兒啐了一聲:「你去問他,我可不知道。」兩個點了蠟燭偷摸看了,看的心頭跟有個兔子在蹦似的,夜裡不免又抱著挨在一處,想起來就羞煞人,她垂了眼睛再不肯多說。
蓉姐兒咬咬嘴唇,又換一個問她:「那挨一個碰一下,是不是說摸耳朵?」徐禮摸過她的耳朵的,這話一說完,悅姐兒撐不住的笑,笑完了自家也不好意思起來:「嗯,就是摸耳朵。」
蓉姐兒叫她這一笑,又吃不准了,看看悅姐兒的臉知道再問她也不肯說的,心裡打定主意,等再見到徐禮就要問一問他,春宮是不是就是摸耳朵了。
第167章 回金陵知和離事守畫舫作食生意
在濼水江州住了小半年,還是要啟程回金陵去,既在孝中也不好往別人家裡走動,悅姐兒急巴巴的來那一回,還是她表哥幫著遮掩,若不是她同蓉姐兒實在要好,怎麼也不會熱孝裡頭上門。
到了中秋更是冷清清的,王四郎一辦完喪葬事就又往蜀地跑去,原是想著把潘氏沈老爹一同接來過節,算算日子還在百日裡,兩個老的不計較,秀娘還怕觸了爹娘的霉頭,只同女兒兒子兩個在家裡胡亂過了一回。
不能吃酒,不能吃葷,更不能出去走月亮,雖也焚香點燭擺出「齋月宮」來,到底氣悶的很,蓉姐兒悶在家裡,對著什麼都沒趣味,看著案上供著的香斗,桌上菱角石榴柿子栗子白果擺在細巧的攢盒子裡,兩邊還供了兩盆子香椽,一屋子是香氣。
今歲卻是連兔子燈都沒得,茂哥兒不樂,他知道過中秋要有燈的,臨河巷口家家都掛著紅燈,便只王家門口的燈籠上貼了白紙,示意家中有孝。
還是秀娘心疼兒子女兒:「那兔子燈是白的,買兩個進來也就擺了,小娃兒屋子裡總要擺盞燈才算過了節。」
等中秋過了,秀娘便急著打點行裝上路了,蓉姐兒還想混賴皮:「娘,咱們等重陽,等重陽過去好不好?」
秀娘點點她的鼻子:「大姑娘了還不知事。」如今回去也好往徐家通報喪事,徐禮怕是瞞著家裡人來的濼水,這節不提,卻也該請期了,原來的日子是正正巧定在及笄後,如今算來還不曾出一年孝,怎麼也得請人再算一個日子出來。
家具都打得了,嫁妝也都備好了,可別樣事務還能配起來,人卻配不齊,綠芽銀葉也有十七八歲了,總要放出去,叫這兩個在金陵便是調教小丫頭的,等她們出去配人,甘露跟蘭針就要能當得一面。
四個丫頭,還得再配幾房人家,家裡銀子是不缺,東西也是件件精品的賠出去,可帶什麼人去倒難辦,秀娘正為著這個頭痛,身邊又沒個人能拿主意,倒想著緊著回去跟吳夫人通一通氣兒,便是身上有孝,到了金陵也已過了百日了。
蘿姐兒出嫁,三朝回門,回的卻是舅家,秀娘知道紀二郎不曾上門來鬧,便是回了鄉里叫人一頓打得起不來身,還得讓紀老太太侍候著,他那嫂子原就躥著自家男人來找王家要錢,經了這一回事,倒不敢了,她自己不獨一個男人,還有兩個兒子呢。
這樁婚事有胡縣令作大媒,誰敢上門來鬧,胡縣令還送了一塊匾來,上邊四個大字「佳偶天成」,便只有桂娘同誠哥兒高興,當日這塊匾還掛在堂前,第二天敬了茶,徐娘子給了蘿姐兒一對金鐲,蘿姐兒才叫一聲娘,就說這東西掛在堂前當菩薩,再大也大不過菩薩去,還是揭下來收到屋裡去。
徐娘子喜她有眼色,順勢點了頭,誠哥兒還怕她受了委屈,夜裡摟著不肯撒手,蘿姐兒如今就是黑了燈也不再怕他,叫他摟住睡了幾日,安穩的很。
蓉姐兒聽了悅姐的話,就一向想問問那春宮是個甚,覷著空兒又問了一回蘿姐,拉了她的手在屋裡問,蘿姐兒聽的滿面羞紅。
繡娘有甚個來錢快,一是繡大件菩薩像,二是辦那紅白喜事,三便是繡這些個東西了,那精緻些的人物眉眼,身上衣裳都要勾繡出來,姑子街里便有女人做這個,正經人家出來的繡娘,哪個肯繡,便是銀錢再多,也不肯沾手的。
她紅了臉,蓉姐兒更奇了,抱了她的胳膊問,蘿姐兒竟也只這一句:「等你嫁人了,去問他。」羞的不可自抑,大眼睛裡水盈盈的,嘴角抿起來,笑出兩個梨渦。
蓉姐兒坐在船上還在想那到底是個甚樣的好東西,一個個都不肯說,覷著神色也知道不能問秀娘,心裡貓兒撓似的,又把徐禮想一回,一日念個十七八次,連甘露都打趣她:「姐兒趕緊別念叨了,不獨徐家哥兒,我的耳廓也熱了。」
蓉姐兒噘噘嘴兒,秀娘還有些暈船,茂哥兒卻跟只猴子似的跳上跳下,他守孝中無事,原來江州家中還留著蓉姐兒小時候習字的字帖子,叫秀娘翻出來給他,日日寫兩張大字,玩起來倒更瘋了。
茂哥兒是個小狗記性,頭一天習字還樂呵呵的,第二日就掛了臉,叫秀娘罵一回:「你姐姐還有個三日興頭呢,你連三日都沒有。」
茂哥兒眼淚漣漣,他才五歲,讀書背書拿手的很,張嘴就能來,可要他坐定了習字,那凳子上頭就跟插了針似的,兩三個字還能寫,寫兩張再沒這個耐性。
茂哥兒守完這年孝就要開蒙了,家裡蓉姐兒教他念書不算,徐禮在時也把初讀書時的《幼學》《弟子規》說了一遍,若是正經送到族學裡,也是從這兩樣學起來,《三字經》《千字文》裡頭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茂哥兒早已都會背了。
秀娘自家不識字,對兒子卻看得緊,每日裡必在背三篇書,也不許他坐著,立在窗下,一面曬太陽一面背書,一屋子俱是茂哥兒的童聲童語,背了手搖著小腦袋晃晃悠悠背完三篇書,再去習字。
蓉姐兒便鬆快的多,等回去她雖還要去石家的女學,裡邊的姐兒卻是一個個都定下親事來,平日裡也不再讀經書了,只把待人接物,操持家事再說一回。
沒上船時捨不得走,上了船又恨不得快些到金陵,誰料得秀娘幾個才回了金陵,蓉姐兒一問,才知道安哥兒寧姐兒帶了母親已是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