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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菱姐兒果然坐下,撿了糖吃,又要蒸餡兒點心,又要調的蜜滷子水,過得一會兒又想吃酸梅汁子,兩歲多的小娃娃正是長牙流口水的時候,看見點心饞的很,抱了菱姐兒的腿要吃的,口水沾在她裙子,她一縮腳兒,差點沒把小娃娃踢倒在地上。
茂哥兒被蓉姐兒抱進門來,一眼就看見了,伸了指頭去點,蓉姐兒皺皺眉頭,把兩個娃娃都放到涼床上去,擺出茂哥兒的玩具叫他們一處玩樂,又讓丫頭拿蒸得軟和的點心過來,掰成小塊兒送到他嘴裡。
茂哥兒看菱姐兒踢他了,伸手拍拍他,曉得自個兒是哥哥,拿了布老虎送到他手邊,還比劃著名告訴他院裡有隻大黃狗。
菱姐兒年紀雖小卻不跟她們一處玩,只挨著親娘,聽她們說話,杏娘一開口也不提別事:「嫂子,那桃姐兒出嫁,咱們要不要去?」
「這自然是要去的,她總歸姓個王呢。」秀娘曉得杏娘過來沒有好事,果然聽她冷哼一聲:「倒要陪出多少紅包錢去。」這句恨話一說完又幸災樂禍起來:「該,連本地人都嫁不得。」她自己也嫁在泮水,卻是為著收養她的姨母是在泮水,朱氏防著杏娘,悄沒聲兒的就把親事定下了。
「嫂嫂且不知道,如今那家子悔得什麼似的。」抓了一把巧果,撿那巧果上沾的芝麻多的分給女兒一半,自個兒撿另一半往嘴裡大嚼起來。
她不曾吃過朱氏的虧,可這些姐姐們哪一個不是她作的孽,知道在泮水定了親事,左右街坊一說,再往賣花婆子跟前吐兩句,還有哪個不知道要娶進門的是「蜜裹砒霜」的女兒,連說合這事兒的媒人婆都叫蔣家罵上門,可親事已經定了,總歸要討了來。
蔣家做翁婆的只想著進門就把她彈壓住,不叫她翻了天去,若她真箇敢作反,便用個不敬翁姑的名頭休回家去,界時再給兒子尋個好的,也不圖嫁妝豐厚,只要知根知底,是個好的便成。
朱氏哪裡知道女兒還沒進門,蔣家一眾都已經算計好了,桃姐兒還正備嫁,她自傷了嗓子性子大變,年紀越長,原來那份陰沉倒顯得是穩重了,若不然媒人也不會往蔣家胡吹,說桃姐兒是個規矩的,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是個懂事體的小娘子。
朱氏在濼水是這個名聲,梅姐兒當初又嫁的急,難保別個不往那上頭去想,朱氏這才肯把女兒嫁到泮水去,誰知還是吃了虧。
杏娘這話一說完,秀娘倒皺眉頭,要說杏娘不厚道,卻是朱氏作惡在先,可桃姐兒還沒嫁就叫夫家厭棄,想想也總有些不落忍,她不開口,杏娘卻有一籮筐的話好說,先是贊沈家起的房子,後又說沈家的絲坊生意好,一句一句的繞,繞了半日才道:「嫂嫂,我總在家中也無事做,不如就到絲坊給你幫個忙。」
秀娘一噎,知道她無事不登門,原不是閒磕牙,竟是把主意打在這上頭,心裡不由得冷笑,杏娘的夫家陳家,也有兩個兄弟,卻是早七早八就分了家的,討杏娘進門的時候只有半間屋子,若不是姨母家裡有個小鋪面,哪裡由著她這樣好過。
似秀娘幫襯娘家,王四郎又怎麼會不幫襯著這些個姐妹,不說原來苦過來的情分在,便是親娘死前叫他頂門立戶,他也不會看著這些姐妹們落難,譬如汪家,昊哥兒進學,還有汪家搬的新房子,俱是王四郎出的,再有杏娘家的陳二郎,看著他老實木訥,便叫他去茶場幫著收茶葉,當了個小管事,連泮水的鋪位都給她添了一間。
這些俱是小錢,統共二百來兩,王四郎手一松一放,就是秀娘也不心疼,可這些個姊妹卻是食髓知味,見天似盯住只肥鵝似的盯住了哥哥嫂嫂,杏娘一進門就往蓉姐兒身上打量,那穿的戴的她俱不曾見過,眼睛裡都要燒起火來,菱姐兒在家沒少聽她抱怨,得了銀子還要說給的不夠。
秀娘還曾搭話,蓉姐兒坐在涼床上一字不落全聽見了,她一把抱起了娃娃,一邊逗他一邊抱到杏娘身邊:「四姑,他叫什麼呀?長得真實,好沉手吶。」說著把孩子遞到杏娘手裡。
「叫鑫哥兒,可不是沉手,能吃的很呢。」杏娘自個也是如此,原來瘦條條的,如今似個發麵饅頭一樣,瞧著越來越似雪娘。
兩邊把話一茬,杏娘再想開口,蓉姐兒卻吱吱喳喳逗著鑫哥兒,逗他說話逗他玩笑,沒一會兒杏娘就抱著累了,菱姐兒還在吃巧果,吃完了又去拿蜜橘,吃得手上粘乎乎的拿手去碰蓉姐兒的裙子,蓉姐兒眼睛掃著了也不說話,等她抓上來才「哎喲」一聲叫起來。
杏娘訕訕罵了女兒兩句,正想著再把話提一提,外邊又來報,說是槿娘來了,兩個姑子湊在一處,由不得秀娘不頭痛,她才怔一怔,蓉姐兒就道:「娘,你可是又不舒服了?」
槿娘剛進門,杏娘還坐著,就聽見蓉姐兒一個個的發號施令,把一屋子丫頭指使的團團轉,叫這個取藥,那個去煎藥,再一個去拿蜜餞,再一個去倒溫水,自個兒扶著秀娘躺到床上,還轉頭蹙了眉頭:「這可好,為著四姑姑來,我娘的藥都不及吃呢。」
她自個兒開了小匣子,摸出一包粉來,鄭重其事的拿小銀勺子挑了兩勺化在溫水裡,調開了送給秀娘喝,秀娘趁勢裝病,水剛沾唇就嘗出來,哪裡是藥,是甜杏仁加的茯苓粉。
甘露把那紙包收起來,又給擱到小匣子裡頭,還接了一句:「這藥倒不多了,一日三回的喝著,該去再配一些才是。」
槿娘身邊帶著新媳婦,原想給秀娘請安,再好騙一對花鐲子,哪知道遇上了這個,蓉姐兒給秀娘蓋上毯子,滿面是歉意:「二姑姑四姑姑好容易來一回,我娘這是船上害了頭風,大夫說不能吃那重藥,只日日吃白芷川芎散調養著,等把這邪氣除了就好了。」
她說的這樣真,哪個也不起疑,倒真的告辭退了出去,蓉姐兒又道:「我守著娘,甘露去送一送。」這個丫頭比別個都精些,甘露應一聲往門外送人,回來了秀娘還躺在床上,蓉姐兒坐在床邊蘭針正拿濕由子給她擦裙子,甘露進門就笑:「兩位姑太太還問我太太得病多久了,重不重。」
秀娘點點女兒的額頭:「就你鬼精鬼精的。」說著自個兒也撐不住要笑,杏娘冷不丁這麼一問,她還真沒說辭好搪塞過去,蓉姐兒彎彎眼睛,抬手一比:「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秀娘立時拍她一下:「嘴上沒個把門的,打打殺殺也是你說的。」兩個正說著,茂哥兒忽的大哭起來,他自剛才丫頭們忙亂就怔怔坐在涼床上看,等看見秀娘躺到床上,又聽見蓉姐兒說她病了,自個兒爬下床搖著小身子過來,又看見她吃藥喝水,團了手瞪大眼睛看著,到了這會兒才放聲大哭。
蓉姐兒趕緊把弟弟抱起來拍哄:「茂哥兒不哭。」指著床上的秀娘道:「娘沒病,娘累了,躺躺。」茂哥兒卻不受她的騙:「吃藥了。」
「糖粉,吃的糖粉呀。」蓉姐兒顛他兩下,低頭看他:「茂哥兒吃不吃芝麻糖?才烘出來,又薄又脆。」茂哥兒立時不哭了,身子還一抽一抽的,卻咽起口水來:「吃。」
第150章 惡毒婦獻惡毒計禽獸父作禽獸事
槿娘杏娘來了,桂娘梅娘卻不曾上門,倒不是她們不想,兄弟一家好容易回來一趟,於情於理都該去看看的,更別說桂娘還做了好些茂哥兒穿的衣裳,預備著來的時候一併帶過來,她不能來,是為著臉上有傷。
紀二郎自得了個外頭的兒子,越發不把家裡的老婆女兒看在眼裡,他一年三百六十日,總有三百五十九不著家,桂娘又是落過一胎的,月子裡頭作下病來,好容易得了蘿姐兒,也不知燒了多少香喝了多少藥,家裡還單供了送子觀音跟藥師菩薩,俱沒用處,耕田的不肯犟地,哪裡能有收成。
蘿姐兒眼看著就要十五了,桂娘已是認了命,哪裡知道紀二郎在外頭還能折騰出個孩子來,那李寡婦的餛飩店就在衙后街前兩條巷子。
王老爺剛離開濼水時,紀二郎就跟這俏模俏樣的寡婦勾搭成jian,桂娘先還說他,只當他還能收回心來,哪裡知道紀二郎原就是看在王老爺面上才收斂的,似他這等人,脫了鉗制倒比原來更凶,吃酒打老婆還是尋常,到得後來,整日整日的宿在李寡婦店裡,再不進家門。
桂娘在他跟前還不如樣物件,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半點不留情面,可對著個靠他吃飯的小寡婦,反倒千珍萬愛起來,但凡她說出口的,再沒有個不依的。
李寡婦原還遮掩著,怕人知道了說嘴,待看見沒個娘家人幫著桂娘出頭,她自個兒還恨不得把事兒捂住了不傳出去,氣焰一下子高起來,倒先伸手去撩桂娘,特特打濕了紀二郎擺在她這兒的衣衫,使了街上幫閒的往紀家去傳話,叫桂娘送一套乾淨的來。
桂娘只悶了頭哭,還不敢不送,再怎麼也不能讓女兒沾這樣的事,只拿乾淨包袱布包了衣衫鞋襪,還請那幫閒送過去。
李寡婦原來肚子裡沒東西,不敢做得過份,桂娘又繞著她的餛飩店走,只指使她一回兩回,等到她腰身粗起來,氣也跟著粗了,拿到手就拿剪子剪碎,再拿了一包袱碎布去跟紀二郎哭:「姐姐這是咒我呢,我自從來不於她相爭的,倒剪起官人的衣裳來,倒不如把我這身子剪碎了。」
紀二郎暴跳如雷,也不問情由,臉漲得通紅回得家去把桂娘揪著頭髮打了一頓,等他氣性過了,再看桂娘,臉上竟也破了相,待他酒醒了,見桂娘傷得倒在榻上,蘿姐兒小聲抽泣,還待上前要罵,蘿姐兒抬頭直瞪瞪盯住他:「舅舅送了信來,阿公舅舅都要回來了。」
紀二郎原見著女兒這付模樣啐一口正要上手,聽得這一句,硬生生停住,罵咧咧的出了門,度了桂娘的性子不敢去說,又想著王老爺如今已不是縣丞,就算王四郎富貴,縣太爺也不定就聽他的,到底有些心虛,往李寡婦店裡去,叫她關了門不作生意,打上半斤酒,吃個頭暈眼花,大了舌頭叫她先不上門,只作斷了來往,等人走了,他再來。
李寡婦打橫了坐陪,手裡拿了盅兒陪著吃水酒,口裡還道:「紀大捕頭還怕他,想兒子的時候怎不說的,如今到要我瞞著,我這肚皮哪裡還瞞得住!」
李寡婦將要臨盆了,她是開店的,又從沒想著要瞞,街上哪個不知,俱都有看紀二郎笑話的意思,還有些個知道關竅的把王家拿出來說事兒,說是原來王四郎下了冤獄,就叫紀二郎差點打死,如今王家富貴不可同日而語,別個巴結還來不及,才走了一年多,竟作踐起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