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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可她哪裡敢對人說,她怕自己的丈夫!穿著衣裳不覺著,脫了衣服身上的肉一塊塊的,一動那肉就一塊一塊的跳,行那事時,她只得閉著眼睛,覺得他一隻手便能把自己的骨頭給捏碎了。
柳氏看看丈夫,披著衣裳又回去,這回卻怎麼也睡不著,翻身向里,數著時辰等天大亮,起來換衣又叫人打水進來,安排下粥飯才去給吳夫人請安。
吳夫人聽說兒子外甥兩個獵到這麼些雁,趕緊叫人單開一塊地養這個雁,她只當獵個一對回來便是了,竟有這許多,全叫系了腿兒放到池子裡養,又怕把魚給禍害了,叫人先把魚撈出來,總歸天就要涼了,錦鯉也得換地方了。
看見兒媳婦進來笑一笑道:「又弄了一身泥吧。」也不等著柳氏說話,吩咐下人把一對雁兒理乾淨了,拿紅綢紮起來送到王家去:「納采那回沒備下,晚幾天補上罷。」
柳氏請了安回去看丈夫,已經洗得乾乾淨淨,可那皮色便跟在泥塘里滾過一圈似的,怎麼也擦不白,聞著他身上沒有澡豆味兒,知道他不過拿清水過一過,強撐了笑:「廚房裡備下的八寶粥,喝一碗罷。」
「我不喝那個,不管飽,來乾的。」吳少爺擺擺手,又跟妻子說話:「昨兒獵的雁,余了一隻,我給你留的,你去瞧過沒有。」
柳氏扯了嘴角笑:「才剛跟娘請過安便回來,還不及去看呢。」別個俱是一對兒,這單個兒的一隻有什麼意思,這話埋在心裡不說,拿梳子給他通頭髮,又叫人到灶下去看看有沒有實的吃食。
上來兩個拳頭大的饅頭,還有些炒肉炒肝,吳少爺難得跟柳氏吃一頓飯,風捲殘雲,頭髮還沒通好,桌上的盤子就乾淨了。
「我難得放一日假,你要做什麼?」吳少爺懶洋洋搭起腿兒:「去茶樓?集市?都成,你挑罷。」柳氏聽了滿臉通紅,那些地方哪裡是她能去的,趕緊搖了頭。
吳少爺難得起一回興,還是徐禮問他,他才想到的,既妻子搖了頭,立起來換件衣裳:「那罷了,我尋同僚去了。」一陣風似的跑沒了,柳氏看著他走遠,坐到床邊垂淚。
跟在她身邊嫁過的嬤嬤聽的分明:「我的姑娘啊,姑爺說甚,你就依著一回,有了頭一回,便有第二回了。」她急得不成,這兩個同房多少回,身邊侍候的人哪能不知道,那嬤嬤一急把舊時稱呼都喊了出來:「姑爺可算得難得了,再這麼著,保不齊就要納妾了。」
柳氏耳朵里聽見納妾這兩個字,一下子便不哭了,執住嬤嬤的手:「真箇要納妾?」嘴裡這樣問,心裡卻想,若納了妾,他便不必時時過來,兩個不須脫了衣裳做那事兒,等生下個哥兒來,她就把孩子當成自家的來養,有了後,婆母那兒也有了交待了。
王家一早便收到了一對野雁一對兔子,知道是吳家送來的,那送雁的得過吩咐:「這可是咱們表少爺親去獵的,補上納采缺的禮兒。」
秀娘一聽眉頭都舒開了,把那用紅綢系了頸的野雁送到後頭去,蓉姐兒才剛起來,眯了眼兒等著甘露給她梳頭,一看野雁精神便好了,也顧不得撒著頭髮,繞著野雁轉了兩圈:「我摸它,它不咬人罷。」
幾個丫頭俱不知道,蓉姐兒大了膽子伸手去摸,碰碰那雁的身子,毛密又軟,熱乎乎的,她趕緊催了蘭針去把茂哥兒抱過來:「他都沒見過這個,肯定要樂的。」
杏葉趕緊說:「姐兒,這可不能給哥兒玩,這一對還要放生的。」既是送的吉禮自然不能是死物,女家收了雁還要放出去,不過圖著雁是守貞守禮的禽鳥,六禮裡頭才有它在。
「還要放走?」蓉姐兒嘆一口氣兒,手指頭碰碰大雁的腦袋,兩隻雁正挨在一處,頭碰了頭,杏葉看看蓉姐兒又說:「這雁,是徐家的哥兒自個獵著的呢。」
滿以為蓉姐兒要羞,她卻只眨眨眼兒:「真箇!他在哪兒獵的,拿箭還是拿網子?」半點羞意沒有不說,還興兜兜的說:「要是我也能去獵雁玩就好了。」知道秀娘定然不許,微紅粉面,等她嫁過去,就叫他帶她去獵雁兒。
第129章 教女兒秀娘犯難錯付情雁姐事發
徐禮睡到日上三竿,他喝的燒刀子前頭覺得通身是勁睡不著,亢奮了半夜,等天明回了家,沾上床榻後勁就上來了,原是他一路強撐著,倒下去便睡,他不醒也沒人去喚他,就這麼由著他發夢,等醒過來知道雁已經送出去了,當著吳夫人的面道謝,背了人卻長吁短嘆起來。
他實是想寫個信的,再不濟作一首詩也好,寒塘捕雁總該讓她知道,誰知吳夫人樣樣打點好了,就是沒來問問他想不想捎個話去。
這門婚事已算是板上定釘了,雖六禮只走了一禮,最要緊的卻是這頭一樣,後頭那些不過走個規程,真不肯允婚的,哪裡會給換帖子,真到說八字不合相看不中,那這兩家倒不是結親,是結仇了。
徐禮是人逢喜事,天天把笑掛在嘴邊,心裡這點喜意恨不能嚷出來給別個聽,管他相干的不相干的,都知道他定親了才好。
那邊秀娘也拘了蓉姐兒,天天教她學規矩,家裡的帳也管起來,她雖管過,卻是江州舊宅,不似如今家大業大,蓉姐兒還是那三日性子,前三日有模有樣,後三日便開始偷起懶來了。
「姐兒原不是管得好,怎麼這回子卻不肯?」玉娘看見扁了嘴打算盤的蓉姐兒,寬慰她一聲:「太太也不是拘了姐兒,往後你出了門子,總要自個兒理起來。」
蓉姐兒便嘆息:「我往後也雇個帳房。」她是知道有親娘在,這才不上心,真全盤扔給她,又犯起犟脾氣來,非得管好了不可。
在家裡不得自主,除了跟王老爺請安,連園門都邁不進去,她手慢,徐家又是那樣的大戶,家裡點點人口,光主子便將要二十口了,她新媳婦進門總要送些東西,別個金玉玩物好尋摸,繡品總要經了她的手才成。
這也是有精粗之分的,比如徐老太太,東西便要一等一的好,秀娘讓蓉姐兒自個想,她想做個抹額,嵌的富貴些,若是夏天進門就釘上一圈兒黃豆大的珠子,若是冬天進門呢,就給這抹額邊上嵌一圈的紫貂毛。
秀娘聽見說要做這個,應了一聲,笑眯眯的點點頭,蓉姐兒一得意嘴巴便扎不住了,又咕咕咕的往下說,什麼老太太最易處的,騙著哄著就成。
秀娘氣的一噎,上去就要擰她的嘴,叫她不許這麼口沒遮攔,等過了門難不成還在丈夫的面前說婆家人好哄不成,便是她自家在王四郎面前,只要提起婆家人,也不能嫌好道壞。
氣過了心裡又慶幸,得虧女兒還不笨,知道進了門要靠著哪個。有那功夫去討好大伯母,不如走老太太的路子,只不知道她什麼性子,愛恭敬的便恭敬著些,愛規矩的就收斂起來,總好過去看一個繼婆婆的臉色。
真箇到女兒定了親事,秀娘才發起愁來,蓉姐兒這性子,說得好聽些叫天真爛漫,直白些個,便是沒心沒肺,肚腸便跟個空心葫蘆似的,什麼話都往外蹦,說她兩句,她還有理:「不是跟娘,我再不說的。」
秀娘就怕她出了門也這樣,給她定個規矩,不許她同一件事說上三句話,叫全家人一齊看住她,蓉姐兒眼淚汪汪,氣得夜裡睡覺前嘰嘰喳喳對著床帳子不住口的說,第二日起來,又回到那說三句話的日子。
往日裡她就愛叨叨,弄得茂哥兒小小年紀也是個話嘮,早早就知道挑食,還會學話,原是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蹦出來,叫人都顯得吃力,忽的就會說三個字四個字,接著就開了閘的水壩似的,就沒有停的時候。
茂哥兒小小的人兒精乖的不得了,去纏別個都不肯理他,只纏了蓉姐兒說話,原是一家子兩個話嘮,如今她只許說三句,茂哥兒卻不依不饒,盯住了吳家送來的野兔子:「什麼……兔子呀,白,菜!」
一家子人只蓉姐兒耐了性子聽他說話,知道他問這是什麼,是兔子為什麼不白,又為甚吃菜不吃肉,別瞧著他人小,說了這些個話,若不答他,便不住不住的問,磨得人耳朵起繭子,非得認真同他分說了才算完。
蓉姐兒在家裡被拘得難受,到了學裡,原同她好的雁姐兒,卻不理她了。雁姐兒一入秋就病了,她本就心思細,除開蓉姐兒常來瞧她,另幾個雖也偶爾來坐一回,卻不似蓉姐兒這樣來的多。
石家老三卻常想來看她,只被大女大防阻著,再有石大夫人看著,連院門邊都踏不進,好似一入了秋便有一百樁急事兒要他去辦,隔著冬至還有一整個月呢,石大夫人便叫他先把祭表擬起來。
石家老三於讀書並不上心,往年俱是幾個哥哥做的,他又不是長孫,哪裡輪得著他,今年這苦差事偏偏落到他的頭上,除開要寫,還要背,在冬至家祭那一日要當著全家人背出來。
祭祖宗的東西怎麼好馬虎得,他知道自個兒肚皮裡頭墨水不夠,要寫是能寫,卻不似大哥二哥兩個文採好,使私房到外頭尋了個秀才寫得了,石大夫人用這事兒磨了兒子幾日,等事情過了,他便又邁了腿想往後院裡跑。
偏偏石大夫人把雁姐兒看緊了,派過去的兩個丫頭樣樣事都攔了她做,便只咳嗽一聲清清喉嚨,也要勸她留在屋子裡,別到外頭再著了風寒,也不等她吩咐便去上房回報,說她病著身子不好,一起了床便咳嗽起來,石大夫人手一揮,免了她往石家老太太處請安。
石家老太太曉得這個遠房表親身子弱,知道弱成這樣,也嘆兩回氣,出些補品,過後便又丟開手去,日日處著還有個情份在,不往跟前湊,總不是自家子孫。那別房不知情的還要說這個寄住的表小姐真真是個嬌貴人兒,家裡的姐兒還沒這三病五災的,她便似那見不得風的紙糊人,一邁步就要咳。
石老三真箇當雁姐兒生了重病,急的抓耳撓腮,卻苦無辦法往後院去,那一頭俱是來讀女學的姑娘,裡頭還有徐禮的未過門的妻子,若真撞著了,親戚也做不成了。
他再急,這點子道理總明白,只尋了身邊的小廝給悄悄遞東西進去,這上頭倒聰明起來,不去尋親娘派去的丫頭,尋了環兒送東西進去,環兒哪裡敢收,卻架不住回回送過來。
她們這院裡,尋常東西是不短少的,可這對症的貴物便少了,徐禮用來賠禮的茯苓粉早就用完了,還是蓉姐兒聽說她吃這個好,又給她送了半斤來,裝了大大一個紙包,擱在瓷罐子裡,吃的就要見底了。
石老三也是著意打聽過的,別的不要,可這茯苓粉卻由不得她不收,雁姐兒等環兒拿了進來,還當是徐禮送來的,面上飛紅一片,心裡一片蜜意,環兒為著她肯吃,同養娘墜兒兩個一齊瞞了下來,只看她一說起那包粉就嘴角含笑的樣子背過去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