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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父親房裡那些妾比大房二房加起來都多,日日山珍海味綾羅綢緞,這些吃的用的,沒了吳氏討腰包,不是從公中出,便是由當家的徐大夫人貼補出來,年深日久,生些怨懟也是人之常情。

    父母在時,不能分家,可徐老太爺跟徐老太太兩個就能活百歲不成?便是徐大老爺徐二老爺兩個當哥哥的願意養活弟弟一家,兩個伯母難道不為自家打算。

    還有張氏,她嫁妝單子堪堪列滿三張紙,不說跟吳氏比,便是跟兩個妯娌相比也太薄,沒有鋪子田地,手上花用的都是死錢,只會一日比一日少,哪會還多出來。

    單是新納進門的趙仙仙,便比張氏還要花費的甚,這次徐禮回家,徐三老爺又納了一個進來,卻是朋友相贈,兩個女人不知好歹,攀比起吃穿來,便是張氏不攆了乾淨,兩個伯母也要出手。

    若是舅家開口捎帶提一句,肯讓外甥娶一個帶財的姑娘進門,兩個伯母連同張氏怕沒有不願意的,祖父祖母心裡再不舒服,也得想著三房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吳老爺看著外甥面上帶笑,知他說這九分是確有其數的,擱下茶盞捲起袖子來,笑眯眯的問:「哪九分?」

    徐禮深深作了個揖:「舅舅若肯相幫,家中如今還未曾有人提過親事,舅舅只須上門跟祖父商討一二,此事便有一分。」祖父既有這個意思,自然要跟徐老太太商量,大伯母二伯母便不會不知。

    「若有舅姆相幫,此事便有二分。」請吳夫人開個宴,徐石兩家俱在應邀之列,這回便只請官家小娘子來,蓉姐兒自是當中最富貴的一個。

    到時自有大伯母會跟祖母開口,張氏也絕不會有異議,再是繼兒媳婦,也是兒媳婦,進了門總要孝敬她,這邊兩個想要拋開三房,那邊一個又想著借勢蓉姐兒,蓉姐兒只怕比那些官家小娘子吃香的多。

    「宴成了,這事便有五分。」只把這餅畫的圓些,大些,大伯母二伯母兩個能在祖父祖母面前把這五分做到七分,再有三分,便是王家。

    「若王家肯了,這事便有九分。」九分實是他說得少了,還有一分,便是蓉姐兒,很該尋個機會,問她願不願意,徐禮想著她那嬌俏俏的一嗔,耳廓又紅起來,哪裡還有半分侃侃而談的樣子。

    吳老爺自個兒的兒子是個沒臉沒皮的,到了外甥這裡實是拿他當兒子看的,見他面上飛紅,有心逗一逗:「天下好女子這樣多,你怎知往後沒有比王家姐兒更好的?」

    「自然沒有再好的。」徐禮想也未想,衝口而出,驟然抬頭,才知是舅舅逗他,咳嗽一聲又作個揖:「還請舅舅,請舅舅……」那後頭的話卻怎麼也說不上來了。

    這法子說來也容易,不過是踩著人心,大房二房自家都有兩個兒子要出仕,哪管徐禮往後做什麼官,只把眼前的事混過去便罷,那徐老太爺老太太兩個也不過想著先把小兒子一家扶起來,倒真跟外甥算的一樣,這事看著難,細論一論也有八九分。

    吳老爺點點頭,正色道:「你可明白,王家仕途上卻與你無益。」吳老爺言中未盡之意,便是叫外甥不要後悔。

    徐禮神色一黯:「舅舅是怕,我重蹈父親的覆轍。」吳氏初進門時,好花好稻爭如天作之合,他缺銀子,而吳氏最多的就是銀子,可後來,他知道家裡金銀滿倉了,便嫌棄起妻子不會寫詩作畫了。

    「今日開口,便沒有這個往後了。」徐禮說完又作一揖,他拿蓉姐兒的家財算人心,卻從未曾想過要叫她拿出來貼補家用,等她進了門,便帶了她去任上。

    吳老爺擺擺手:「你既定了主意,我自然幫襯,明兒,就往你祖爺跟前起一遭。」

    吳老爺燙了腳上床,心裡還在算盤著怎麼開口,吳夫人通過頭髮坐在床沿:「禮哥兒尋你說了這麼會子話,說了些甚?」

    「他想求娶王家姐兒。」吳老爺一句話,吳夫人差點兒把腳盆踢翻,丫頭急急進來收拾,她只扭了身問:「他真箇這樣說了?」她知道徐禮的脾氣,又加了一句:「你應了?」

    「我再不答應,他那腰只要怕要折了。」吳老爺長長出了一口氣:「咱們那個兒子長他多少歲,也沒禮哥兒半分有主意。」說著翻過身來,把徐禮的主意分說一回:「這個孩子,看著不聲不響,卻看得這樣清楚,樁樁件件都打算好了,我再不伸這個手,往後要怎麼見他娘。」

    吳夫人蹙了眉:「既應了,那家的姐兒也沒甚個不好的,他心裡肯,這兩個才作得一雙,罷了,我預備著擺宴吧。」

    秀娘才歇下幾日,就接著了吳家的帖子,蓉姐兒下了學回來,一進門就瞧見了,看見是吳家送來的,掃了一眼,伸手從碟子裡拿了石榴,剖開兩半把裡頭的籽剝到碟子裡。

    剝了半個才作不經意的問道:「怎麼吳家又要開宴了?這回做甚,又吃螃蟹麼?」說著把小碟子送到秀娘手邊,眨巴了一雙眼兒看著秀娘。

    「說是重陽節,請咱們去吃花糕,這回子去的全是官家,咱們還沒去過全是官家的宴呢。」便是這才不好推,王四郎那裡也說不過去,她去了不過是敬陪末座的,那些個官太太說話,她就接上兩句,若是抹牌便輸上兩把。

    橫豎是個陪客,可這個陪客也不是那樣好當的,秀娘不喜抹牌,可只要上了桌,她定是最大的贏家,有意送錢去的,卻是怎麼抹都一把好牌,想輸也難。

    她哪裡有這個腦筋跟人算計牌面兒,胡亂打出些去,也一樣是贏,回回帶了一袋子錢去的,又帶了一袋子錢回來,比去時還更重些。

    「去嘛,重陽節就要簪jú花,插艾糙,既是官家都去,莊家定也要去的,我們兩個一道玩。」蓉姐兒磨了秀娘:「我想去呢,他家院子好有意思。」

    吳家有個假山石林,裡頭彎彎繞繞便似捉迷藏一般,上回子去因是晚上只遠遠看過,這回是白日裡去的,往園子裡逛一逛,若是他也在,碰見了,看一眼也好。

    「小纏人精,你往後出了門子,跟你婆婆也這麼磨不成?」女兒大了,卻還跟小娃兒似的痴纏,秀娘又喜又憂,點了她的腦袋:「等去了規矩著些,這回可不獨是商戶了。」

    王四郎回來知道了笑一笑:「怕個甚,咱們總是捐來的官兒,難不成還有誰不知道,你儘管撒銀子去,家裡旁的沒有,只錢多的是,咱們姐兒的姻緣說不得就落在這上頭了。」

    王家比別個商戶多一個官身,又比當官的家裡,多一份家業,既有這般好處自該露給人看,這時候不怕露富,只怕藏富,覷著還有兩日才到日子,到質鋪裡頭淘換了一匣子寶石頭面:「你戴這翠的珠子的,叫女兒戴那寶石的。」

    第123章 敞花廳徐家相人假山洞蓉姐應嫁

    徐家三個妯娌一輛車出來,張氏笑盈盈的奉承兩個嫂嫂:「倒借了兩個嫂嫂的光,坐上官車了。」徐三老爺賦閒在家,算是留職停薪,一應俸祿俱都停了,除了一身官服還在,官車官轎都不得用。

    徐大夫人喜她會說話,看看她貼臉過來比吳氏不知會做人多少倍,便笑一聲:「一家親骨肉,這還有甚好說道的。」

    她前幾日已經收著了風聲,知道是徐禮的舅舅上了門,說外甥也已經守完了孝,又中了秀才,不日就要考舉的,男兒郎大了,也該說下親事,他這個當舅舅的心裡著急呢。

    從上到下徐家哪裡不是她的人,也不須她去探問,那些個婆子自家就來通報,一日捏著管家的權,一日就是徐家當家作主的人,覷著張氏還不知曉,跟徐二夫人兩個對看一眼。

    徐二夫人知道機關,她拿帕子遮了口:「三弟妹,卻不是做姐姐的不提點你,那頭可來提了禮哥兒的婚事呢。」

    張氏倏地明白過來,面上卻不變色,半晌才「呀」了一聲,又做出慌張模樣:「這卻是我的不是,叫禮哥兒的大舅過來說,爹娘可不以為我又疏忽。」

    她才十七八歲的人,年輕輕便當了繼母填房,若擺在別家,有個不到也看一眼揭過去,偏徐老太太不是那等善性的婆婆,揪住媳婦錯處便不放手,恨不能叫她們這一個個都伏到地上認錯才好。

    徐二夫人戚氏拍拍張氏的手:「莫急,不過才有那個意思,我看吶,這回請咱們飲宴,便是叫咱們看看席上的小娘子。」

    張氏哪裡會不知道,她自家就是這麼被選中的,說起來張氏在家時便曉得自個兒沒多少嫁妝,父親在外頭又沒多少交際,同他一道的俱是散官,說不上什麼好親事。徐家遞了帖子來,她便明白是要挑媳婦,只不知道是兒媳婦還是孫媳婦。

    她已過笄年,來提親的不是鄉紳便是同父親一樣的散官人家,再想往上高嫁,卻只當填房這一條路了,張氏心裡明白,知道孫媳婦是無望了,本想推了病不去,卻架不住親娘勸她:「你爹這光景是再指望不上的,如今還有個好名頭,那家再是填房,也是五品,家裡又只得一個兒子,你進了門三年懷倆,還有什麼坐不穩的。」

    張氏這才去了,到了徐家她是身家最不顯的姑娘,便只能往小意溫存上頭去,幾個姑娘一處玩樂,就是看性子如何,她既不出挑也不冒尖兒,作個和事佬。

    不意徐老太太便只挑中了她,才家來沒幾日,那邊就使了媒人來說親,爹娘只覺得天大的福分落到頭上了,她卻不喜反憂,只一日就知徐家水深的很。

    嫁進來果然如此,徐家大房勢大,二房雖看著合順,又怎不想著往上去,只徐三老爺既不會當官又不會作人,兩個嫂嫂看他,便如看著嫌貓癩狗,只恨如今不便分家,等徐老太爺兩口子百年了,三房還不被一腳踹開。

    張氏心裡又怎麼不急,她摸摸肚皮,有一個月沒來月信了,也不知是不是懷上,生個姐兒就要辦嫁妝,生個哥兒又要讀書,她看了這些日子,明白的很,徐禮若不是靠著自家往上掙,這個爹是一事都派不上用場的。

    說到兒媳婦,張氏心裡便如電轉,娶個高門大戶的她彈壓不住,反叫兒媳婦看輕了去,往後還不軟著骨頭作人,已是在奉承兩個嫂嫂了,難不成往還要奉承兒媳婦。

    心裡轉念面上卻笑:「我哪裡怎麼挑媳婦兒,大嫂二嫂都有兒媳婦進門,教教我,哪一樣的娶進門來才好?」

    徐大夫人看她不似作偽,心裡早已經想回一回,便是跟徐二夫人兩個也一處喝過茶,閒聊時分透了底兒,這回娶進門,每一門戶不能高,第二又要得著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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