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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秀娘給他端了醒酒湯過來,遞到嘴邊讓他喝:「我哪裡求那個,得個官身便罷了,作甚把那三個都捐下來,別個得九品花多少銀子,你花多少銀子。」
「不虧!我還得往上捐著,官家哪有錯賣的,一個個都標名了價碼兒,要給你往上捐封典,俱是一樣從頭再來,我這時候捐了,兩下里乾淨。」他吃得暈暈的,仰倒在床上,嘴裡竟哼起小曲來了,便是得了茶園發了大財,也不見他這樣歡喜。
蓉姐兒在門邊一探頭,懷裡還抱了茂哥兒,茂哥兒也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盯住王四郎,他已經懂些事了,卻嘴巴還不會說,卻都明白,手指頭點一點睡在床上的王四郎,蓉姐兒皺皺鼻子:「爹醉了,臭!」
茂哥兒也學她的樣子皺鼻子,把眼睛眯成一道fèng,跟著搖搖腦袋,蓉姐兒低頭香了他一口:「走,跟姐姐睡。」
茂哥兒小身子一轉,兩隻手勾住蓉姐兒的脖子,嘴裡嗚哩嗚哩,秀娘在裡頭瞧見了:「明兒再來給你爹道喜罷,趕緊去睡。」
第114章 沉疴久四郎接父不改性大郎傷身
才來了一樁喜事,王四郎派去王家照顧王老爺的小廝就送了信來,說是王老爺身上不大好。這邊的紅綢紅布還沒拆下來,王四郎趕緊打包了行禮回濼水去。
「好容易安頓下來,我先回去,若真箇不好,再使信回來,你帶了蓉姐茂哥兩個快船回來,茶葉鋪子裡的事算盤已經上了手,我把他留下料理,你有甚事吩咐他便是了。」王四郎酒還未醒透就上了船,一路升了帆坐著快船回去濼水。
「娘,阿公是不是不好。」蓉姐兒知道消息過來問秀娘,秀娘正皺了眉,他們在外頭的,家裡有甚個急事都伸不了手,說不得還得依仗著朱氏。
王家那幾個女兒,哪裡會常回去看望,一個個只巴望著自家好,若這回公爹真的沒了,朱氏是斷進不了門的,回去跟她兒子過,可這桃姐兒又要怎辦。
難不成前頭的小姑才嫁出去,又進門一個不成?她正煩惱聽見女兒問嘆一口氣:「你爹才出門,還沒信送來,還不知那邊到底怎樣呢。」
王老爺這麼多年的吃口豈是容易改的,吃了幾頓青菜豆腐,到了隔日只覺得身上半點力道也無,因著他病了,朱氏使信給了王大郎,叫王大郎蘇氏兩個常往病床前走動。
既是上門來,自然不能空了手,王大郎使了朱氏的錢,手頭寬鬆,一樣樣的買來,就擱在床邊,說是油膩不能吃,那買些點心總不錯。
可什麼麻團炸巧果,還有蜜豆糰子,哪個不是了擱了豬油,又放那麼些的糖,王老爺肚裡沒油水,吃這些個也覺得好,生病的老人便跟孩子也沒甚分別,挑嘴發脾氣,還要背著人偷東西吃。
他一個人不吃葷,家裡雖少做大油大肉的東西,卻也難免買些肉來炸一炸油,燒一尾魚,到了節日更不能滿桌子都素,總要擺上兩碗肉菜才好看,王老爺只要聞見廚房裡有肉味兒,就躺也躺不住了,站起來繞了圈兒走。
上了桌趁人不注意便偷偷挾兩筷子肉菜,倒好多用一碗飯,灶下婦人看著王老爺能吃便笑:「只要能吃還有什麼病,按我說,定是大夫混說。」
只說不能吃肉,卻沒說不能吃雞蛋,早上的糖水蛋一個人還能吃下兩個,裡頭泡了炒米拌點麥芽,佐了小醬瓜,王老爺抹了嘴只說愜意。
這口沒煞住,王四郎回了家狠狠訓了小廝一頓,王老爺又發作起來,這回比上回還要厲害些,上回是腳趾頭腫疼,這回半條腿都沒有知覺了,倒在床上動都動不得,人越發吹脹似的胖起來。
王四郎當機立斷的要帶他去金陵:「那地方好大夫多,那麼些官家住著,還有好些個御醫,爹只去我那兒住著,我叫秀娘把空院子收拾出來,閒時還能往花園裡釣魚養鳥。」
王老爺看看自家的腿點頭應了,咳嗽一聲把朱氏喚進來:「我去衙門卸了差事,留些金銀予你,等病好了,自然回來。」
朱氏譬如晴天霹靂,怔在當場,王四郎立在床邊也不看她,朱氏尷尬著臉笑一笑:「老爺身邊,總該要個端茶倒水的人。」
王四郎看看她,擺擺手:「這醃髒活計不必你做了,到了那兒總有人侍候。」說著摸出鑰匙來,拿出一個匣子裡頭摸出兩錠一錠十兩的銀子,統共二十兩:「這個給你收著,看緊了門戶,四郎,讓你姐夫巡街的時候多顧著咱們家。」
知道王四郎回來了,汪文清跟紀二郎一早便來了,紀二郎又是賭咒又是發誓,定會把人照顧好了,那邊萬二郎帶了梅娘上門,王四郎見梅娘臉色好了許多,人也胖了,肚子還大了起來,眼睛往妹夫身上一掃,萬二郎差點打哆嗦,上前腆了臉笑:「舅哥。」
既上得門來,又辦了兩桌子菜,女兒女婿一堂,還把王大郎跟蘇氏也叫了來,蘿姐兒菱姐兒兩個手牽了手說悄悄話,挨在一處坐在卷棚下面,昊哥兒跟大人住了一桌,寶妞一個人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生了悶氣。
蘇氏過來要牽住她的手,叫寶妞一把甩開,蘇氏年前又生養了一場,是個哥兒,全家歡天喜地的,更不想著把寶妞接到身邊去住,誰知道養到六個月著了風寒沒養回來,她正是哭兒子,夜裡睡不實,半夜起夜的時候,聽見下人房裡響動。
往門上一趴,聽見裡頭哼哼哧哧,那聲兒再熟悉不過,竟是王大郎跟買來的小丫頭祿兒兩個成了事,聽這聲氣,再不是個雛兒,也不知道有了多久。
祿兒買下來只十歲,如今卻是十四歲了,早就長得腰是腰,腿是腿的,不成想竟背了她做下這事,蘇氏咬牙忍著,往廚房去尋了根拍蒼蠅的藤拍出來,等王大郎那事兒要到了,「砰」的一聲推門進去。
這兩個連門都沒栓,一地衣裳鞋襪,正疊作一堆,口裡親親愛愛叫個不住,王大郎吃這一嚇立時泄了,祿兒兩條光腿纏了他的腰,也是驚的大叫一聲。
兩個還沒起來,蘇氏「噼哩啪啦」悶頭就打,王大郎倒在床上往著命根,祿兒身上挨了幾十下,蘇氏揪了她的頭髮把她拖出來,開了門趕到大街上。
整個巷子的燈一盞盞亮起來,也有那眼明的看出些來,可蘇氏做人那樣,才來就鬧翻了,哪個出言提醒她,都等著看笑話呢。
一個個披了衣叉了手打開窗子探出頭來,祿兒還光著身,散了頭髮跪在地上發抖,便有那起子無賴吹哨兒,還嘖嘖有聲,祿兒又羞又怕,遮住了上面遮不住下面。
蘇氏一氣的罵著下賤貨,又嚷是祿兒殺了她兒子,夜裡看顧不過來,丫頭幫著帶孩子,誰曉得這兩有沒有趁著她困干那勾當,這一想更是氣恨,一下下照著要害抽打。
鬧得一聲比一聲響,口裡痛罵痛哭跺著腳,手上還打不停:「你個下賤婊子,小yín種子,你還敢勾引人了,看我抽不抽死你。」
王大郎縮在屋子裡不敢出來,他剛興頭來了,蘇氏又常打罵祿兒,便哄她要把個母大蟲休了,反正她也沒得兒子,往後扶了她當正。
祿兒聽了心裡歡喜,一緊一緊的正在妙處,誰知道這母大蟲竟推門進來了,還照著就打,他怕傷了根,拿被子捂了,套上衣裳,捂了臉不敢出門去。
蘇氏打罵一回,沒了力氣,一口唾沫啐上祿兒的臉,背身進門,把門一栓,不叫她進去,祿兒怎麼拍門也不開,身上邊布都無,還是有人看見她可憐,從樓上拋了件衣裳下來,將將遮到腿。
哪家都不敢攬這樣的事,關了窗門回去睡覺,第二日起來,祿兒跳了河。
官差到家裡來拿人,蘇氏把身契往外一拋,嘴裡還要不清不楚,罰個奴,打一頓又沒有折她的手腳,傷口雖然駭人,卻又沒破皮又沒流血,只不過皮肉痛楚,在外頭關一夜又凍不死人,她自家想不開跳了河,有甚個好說。
「若不是死了,我且將她賣到那地方去,不是張著腿離不了男人麼,讓她樂去!」蘇氏到底還是給帶回去問了話,那身契上寫明了立契之後,任憑教訓,倘若山水不測,各從天命。
只教訓一頓又給放了回來,王大郎躺在床上,蘇氏看看他冷笑一聲:「斷了不曾,斷了我好給你延醫,若是沒斷,少不得還叫你多出出力,再生個兒子出來,也好全了我爹娘的臉面,不叫女兒被休回家。」
祿兒死都死了,蘇氏一文銅板都沒出,拖屍的扔到亂葬崗去了,往那兒一扔還有什麼好的,早晚叫野狗野貓兒分吃了,蘇氏心裡覺得痛快,她這是把兒子的死也算在祿兒頭上了。
王大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旬日,那東西再也立不起來,蘇氏也不給他喝藥調養,只嗑了瓜子,一邊吃一邊罵,到飯點兒便出去買一碗來吃,吃的剩湯殘汁,才饒一口給王大郎。
他傷了命根,正虛弱,再吃這些哪裡養得回來,便拿話哄了蘇氏,說些日後好好過的話,蘇氏冷笑一聲:「咱們又不無出,往後招個女婿上門便是,那是非根斷就斷了,老娘且不稀罕。」
既進了衙門,朱氏少不得要去看,把私房全貼了進去,看見兒子這樣趕緊給請了大夫,兩邊都病著,她哪有那麼些個精神兩頭跑,顧得一頭顧不得另一頭,等王大郎能下床了,才看見鍋灶下邊許多扔出來藥材,這才知道蘇氏藥照煎,卻把藥材拿掉些,他一巴掌想拍過去,叫蘇氏砸了碗,拿了碎瓷要跟他拼命。
兩個鬧得不可開交,蘇氏也不信王大郎能在外頭折騰出兒子來,一意對女兒好,可寶妞已經呆在王家這些年,跟親娘親不起來,才有了弟弟,一個個眼睛都只盯住他,哪裡還想著對女兒好一些。
蘇氏把全付心腸換到女兒這裡,寶妞卻再不領情了,在坐的哪個不知道王大郎家裡那點事,紀二郎笑著舉一舉杯子,又說些討人喜歡的吉利話,說王老爺這是去金陵城享福去了。
朱氏剛還喪氣,再轉念一想,等王老爺走了,兒子兒媳婦便能回家來住,還有甚個不滿意的,守著個摳不住銀錢的丈夫,不如跟兒子一道過,她心裡不滿意蘇氏,可蘇氏卻不似原來那麼聽管教了,兒子身子還虛弱,人一下子瘦得只有骨頭架子了,一家子住在一處也好給他好好調養。
這一家越慘,王四郎越是滿面春風,桌上說些給王老爺安排幾個小廝侍候,一個院裡又給他置辦些什麼東西,一樣樣的說不盡,聽的槿娘意動:「爹既在那兒,咱們也該走動的,我跟去侍候就是。」
王老爺咳嗽一聲清清喉嚨里的痰,眼睛一斜:「你過去,你過去做甚,把自家管好便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