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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端到秀娘面前她也奇一聲:「真箇是她自個兒想的?」

    玉娘點了點頭:「是呢,不過叫她做個點心,原以為蒸個粉糕蘇餅便罷了,誰曉得她能想著拿藕粉做糕,這三層擺在一處到好看,若是拿玫瑰醬便更好了。」綠瑩瑩的糕粉,配上紅艷艷的玫瑰才好看,拿蜜豆吃口雖好,卻不如玫瑰顯眼。

    秀娘用了一小碟,蓉姐兒得意洋洋,把剩下的給了阿婆阿公,還巴巴的要送一匣子給悅姐兒,她還記得濼水的姐妹:「要是她們都來,才好呢。」

    不料這一句竟又能給她說准了,涼風吹開桂子,秀娘身上才覺得好些,王家那幾個姑子便上得門來,這回可不是只蘿姐兒桂娘一家子,從大到小几個姑子排著隊來了,拎了些雞蛋臘肉,拖兒帶女的進了門,說是來看望秀娘的。

    秀娘哪裡不知道她們,除開桂娘不說,槿娘杏娘兩個俱是無利不起早的,若是丈夫在家她們做這個模樣倒也還罷了,丈夫不在她們怎麼會來賣這個好。

    正皺了眉頭,玉娘就愁著進來:「這可怎辦?家裡可住不下了。」杏娘把還在吃奶糊糊的菱姐兒也一道抱了來了,加起來六個人,哪裡還有地方住。

    再說皓哥兒都快十歲了,怎麼還好跟妹妹們混往一起,秀娘心頭火起,忍了好幾回才咽進去,揚手還不打笑臉人,既是帶了禮上門來的,怎麼也不能攔著不讓進。

    「這個肚子,前頭這樣尖,跟我懷皓哥兒時一樣,定是個男娃兒,錯不了。」槿娘自來見了秀娘就少有這麼堆笑的時候,這回一個勁的腆了臉,恨不得湊到她面前來:「我收了些鄉下雞蛋,這東西好,吃著養人。」

    秀娘往她帶來的雞蛋上一看,淺淺一竹籃,約摸二十個,笑一笑也不接口,杏娘也沒空手來,帶了一段火腿,還告訴秀娘:「這可是正宗的雲腿,再好也沒有的。」

    獨只有桂娘拿了幾件小衣裳出來:「我想著小娃兒見風長,前三歲最是費衣裳,你這兒雖有著針線人,總也好幫襯一點。」三件小衣,四條小褲子,各有長短,還拿乾淨棉布做了好些尿布,一條條都鎖了邊。

    秀娘看見她才笑:「這個最費功力的,又叫三姐姐忙,過意不去呢。」眼睛再往蘿姐兒身上一掃,倒怔住了,蘿姐兒細論起來比蓉姐兒還生得好,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淺淺的笑渦,人也生得細條條的,只皮子在鄉下風吹日曬黑了些,如今年歲上去了,正正經經是個美貌的小娘子。

    秀娘沖她招招手:「早早給你做了好幾身衣裳的,跟你妹妹去,叫她拿出來給你瞧瞧。」就是徐屠戶家的誠哥兒秀娘也是一季不落的送吃送穿,幾個姑子裡只有桂娘待她真心,她自然也全了心意回報。

    槿娘一聽當場臉就掛下來了,她還沒說話,杏娘就笑:「菱姐兒,趕緊謝謝舅姆。」秀娘還沒落下哪一個,可這上趕著倒有些叫她生氣。

    蓉姐兒從屋後出來,正聽見這一句,可她上一回就吃過教訓,曉得長輩面前不能造次,抿緊了嘴兒,忽的一笑:「四姑,菱姐兒會不會走路了?」

    菱姐兒手腳還不曾長好,一歲多點並不會走路,見杏娘搖頭,她便嘆一句:「我那兒存了一箱子小衣裳呢,就怕霉壞了,她要快點長就好了。」順順噹噹把話頭接了過去,秀娘心中大慰,到底還是懂事了些,不是一味的胡亂淘氣。

    「杏葉,屋子可備下了?」說這話的不是秀娘,倒是蓉姐兒,幾個姑子彼此看看,才要問,蓉姐兒就告罪:「娘身子沉了,如今家事都是我在料理,這幾日有不到的地方,還請姑姑們不要怪我。」

    說著一樣樣的分派下去:「哥哥年紀長了,不好住在後院,只在外院備了屋子,姐姐同我住,另一間大屋住著阿公阿婆,只好委屈三個姑姑睡在西廂房了。」

    這是蓉姐兒進來之前玉娘同她說的,秀娘這胎懷得很是辛苦,到現在酸筍配粥且吃不下,廚房裡想法子送上的吃食,大多都原封不動的又端下去,只有清口的湯水才能喝得幾口,這幾個姑子從來不是省油的燈,這時候尋上門來,若有個不好,肚裡的孩子怎麼辦。

    這話秀娘不能說,玉娘更不好張口,蓉姐兒張了口,便是王四郎回來了她們要訴苦,也只能說是小孩子不曉事,意頭是好的,把事兒給辦差了。

    桂娘一口就應下來,槿娘杏娘的眼色晚了一步,等到進屋關上門,槿娘才道:「呸,還真自個兒金貴起來了。」

    第92章 梅姐兒落胎成藥秀娘子中秋產兒

    院子裡烏泱泱住著這麼些人,杏娘還帶了一個剛學走路的奶娃娃,一院子雞飛狗跳全是事兒,秀娘便藉口身子沉重不往後邊去,只呆在自家院兒里,潘氏更是把女兒守得鐵桶一般,一大早就去正院,任是誰來當著潘氏的面也不能說些不中聽的話,槿娘試過一回,她才拿了由頭想開口,就吃了潘氏一頓搶白,一句接著一句,碰了一鼻子灰。

    槿娘常覺得自家丈夫是童生,要論個什麼古都用這一家的秀才哪一家舉人說事,偏潘氏不接她的話茬子,還笑一聲道:「蓉姐兒的二姑,可不是我說,天下事多如牛毛,那孔夫子也只識一條腿,這些個虛話我老婆子都不信,你怎的倒信了?」

    氣得槿娘後頭那連軲轆話沒處開口,回去就甩帘子:「好嘛,沈家兩個是想著讓女婿養老呢!」可說著就又羨慕秀娘身邊有父母親,她出嫁生孩子那會兒,連個送紅雞蛋的人都沒有。

    杏娘磕了一地的瓜子皮,手一伸又拎過炸果子來,桂娘正幫她帶孩子,領了菱姐兒在院子裡走路,她眼睛掃掃女兒,嘴裡嚼著東西道:「怕甚,咱們就在這兒過中秋了。」

    便是不能刮回家些,吃上一月也是好的,幾個打了這樣的主意,夜裡用飯的時候當著一桌子人的面說了出來:「四郎不在家,咱們這些當姐妹的,自然要幫襯著些。」

    連潘氏都不成想這姐妹兩個這般不要臉面,蓉姐兒舀了一碗湯,用筷子把魚湯里的蔥姜挑出來,側頭一笑:「住便住嘛,人多還熱鬧呢,哥哥可跟學裡的先生告假了罷?我們曹先生凶得很,不告假要打手掌心呢。」

    皓哥兒一縮頭,筷子上挾的雞腿兒差點落到別個碗裡,槿娘一怔還真沒想到這個,她是想留下來看看秀娘到底生出個什麼來,若是個哥兒便罷了,要還是個姐兒,等四郎回來,不信說得他不心動。

    皓哥兒一聽這話當即鬧著要家去,他住在前院,撒掃的小廝管帳的先生俱都板了一付面孔,平日裡也出不得街,親娘又不在身邊,早就覺得無趣,還不如回去,同窗的總有幾個玩伴,下了學還能釣魚摸蝦呢。

    潘氏飛快的接了口:「這怎麼好叫你來勞心,我這個娘家媽在呢,礙了哥兒讀書中舉,豈不是大罪過了。」說著一疊聲的推,還許槿娘開口:「趕緊的,明兒就叫人套了車送你們家去,我聽說那聖人的子弟日日都要寫字,那句怎麼說的來著?」

    「一日不動筆,手就生了。」這卻是陳老翰林說的,被蓉姐兒現學現賣,她念叨過好幾回,連潘氏都學會了,聽見這個一拍腿:「就是這句話兒,到時候一門兩狀元,可不耽誤了佳話。」

    座中的除了桂娘,任誰都曉得是潘氏在諷刺汪文清了,槿娘一張臉漲得紅,可對面是親家長輩,不好當面甩筷子走人,勉強用完一餐飯,吃得肚兒圓圓滿的回去收拾東西。

    她還打著要把全部東西都帶走的心思,可杏娘也是一般想頭,她在前邊拿,杏娘在後頭攔:「二姐姐真是,你不用,我跟三姐姐還用呢,你把梳子抿子都拿走,咱倆使什麼?」

    桂娘是個棉花耳朵,一個姐姐一個妹妹謀事俱都當著她的面,可她卻哪個都勸不住,又怕傷了和氣,進屋就當自己個兒是聾子的耳朵,任這兩個怎麼說就是不開口,得了空就帶了針線到蓉姐兒屋子裡去,跟女兒兩個人fèng起衣裳來。

    蘿姐兒年紀不大,一手活計卻鮮亮的很,半日就fèng好了一個小娃兒穿的肚兜,上面還繡了兩隻老虎頭,蓉姐兒愛得不行,潘氏拿過來看了說這虎頭繡的好,該用來做鞋子才是。

    蘿姐兒紅了臉,聲兒細細的:「還沒學過怎麼做鞋呢。」

    潘氏又是剪板子,又是漿鞋底,到了下午做得細巧巧一雙虎頭鞋子來,蓉姐兒拿了就不肯撒手,偷偷帶到學裡去給悅姐兒看,何家姐妹也都圍了過來,平五的眼睛往這邊一睨,這東西雖可愛卻到底是個玩意兒,笑一笑不說話,悅姐兒卻覺得有趣的很:「我這兒還有個布老虎呢,叫你帶家去,給你弟弟玩。」

    蓉姐兒把老虎收起來,卻有些發愁怎麼把杏娘趕回去,她託了臉嘆氣:「除了我三姑姑,一個個都討人厭呢。」槿娘到底沒走,咬了牙也要留下來到秀娘生產這一天,屋子裡東西都跟杏娘分刮好了,一個拿鏡台,一個拿銅盆,只把皓哥兒一個送回去,叫她婆婆給看著。

    悅姐兒伸著手叫香羅給她染指甲,聽見她嘆氣也跟著皺眉想法子:「我們家的親戚都叫我娘壓住了,哪一個都不敢作好作歹的,你娘懷著身子沒法兒,那你叫有個法子的來呀。」

    一句話點醒了蓉姐兒,她回去就找了秀娘:「娘,咱們把阿公接來罷。」

    秀娘正側了身歪在床上,迷迷濛蒙聽見了把眼兒一張:「你怎的想起這個來了。」她現在連去院子走動一步都累得直喘,撐著身體也坐不起來,走路恨不得叫人在前頭給她托著肚皮。

    「阿公總要來看看小弟弟的,姑姑們都來了,他也來咱家玩一玩嘛。」蓉姐兒眨巴著眼兒,秀娘點點她的頭:「成日家作鬼,阿公當著縣丞,怎麼脫得開身。」

    「脫不脫得開,請一請,曉得咱們有這個心意呀。」蓉姐兒知道幾個姑姑在娘反到傷精神,還不如把阿公請了來,回回吃年飯,這幾個姑姑在阿公面前可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的。

    秀娘曉得女兒的心思:「你也大了,懂了事,你小姑姑滑胎,她這幾個姐姐也不肯回去瞧她,橫豎就想賴在咱們家了。」

    說起來也是梅娘命不好,滑下來的還是個男胎,桂娘一聽說就去了,把蘿姐兒放在江州,收拾了東西預備去萬家住上一段,秀娘自己不便,到底還是帶了東西去,還給了銀錢,讓買些好東西補補身。

    桂娘回了濼水家門都沒進就去了萬家,一屋子清燈冷灶,妹妹滑了胎卻連個燒熱水的都沒有,桂娘一下便想到自己那時候的模樣,趕緊咽了淚給她燒水,床上的梅娘正在發怔,眼睛木木的盯著帳頂,看見姐姐來了,咬著唇兒不敢哭:「三姐,三姐!我婆婆把我的孩子賣到生藥鋪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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