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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蜜煎餅子,爆炒爆花,羊肚鴨血,豬胰胡餅,一路都是悅姐兒沒嘗過的小食,她還不大敢吃外食,蓉姐兒也不敢叫她吃,還是潘氏說的,說悅姐兒嬌嫩,若吃壞了沒法子交待。

    午時前后街上最是熱鬧,街邊還有小販擔了新藕荷花來賣,這時候便有碗口大的荷花,長梗條拿在手裡捧花回去,悅姐兒愛得不行,她家裡頭花還不曾開呢。

    蓉姐兒大方摸出錢來,扔給那賣花的,撿一朵還沒全開的遞給悅姐兒,兩個小丫頭咕咕咯咯笑了一路,今兒原也不及聽說書,只在街上走了大半個時辰,便又悄悄往回去。

    秀娘懷得身子欠覺,一吃飽了就要睡,玉娘幾回想去說,門口的紗帘子都掛著沒挑起來,她知道蓉姐兒出去了,急急派兩個小廝跟在後頭,怕沈老爹一個看不住兩個,叫人拐了去。

    不意她們間早早回來了,後院香羅還發困,正院裡秀娘還沒醒,兩個姑娘關了門換上紗衣,廚房上來六碟果子點心,悅姐兒走了路胃口大開,抓了果子蘇就吃。

    蓉姐兒指派綠芽把花兒插到淨瓶里,兩個半靠在羅漢床上:「怎的,外頭好玩罷,平安的院子有甚個趣味。」

    深宅大院怎麼比得市井百態,悅姐兒眼睛都在發光,靠了軟枕:「還是你這兒舒坦,我別說是出門子,就是到過房的姨娘那兒,也不得自主,往後咱們嫁了人也要這樣常來常往。」

    悅姐兒早早就定了親,生下來還有襁褓裡頭就跟姨媽家的表兄交襟割衫換了信物,她跟表哥兩個常見,自小就知道要做夫妻的,姨媽也是真的待她好,家裡人說的她都習慣了,論起親事來坦然的很,一點也不扭捏作態。

    若是別個定要羞紅臉,蓉姐兒卻大方,點頭應一聲:「好哇,等以後成了親,我也請你來玩。」她們吃茶用點心,自然有丫頭在旁侍候著,聽見兩個小人說婚嫁俱好笑。

    悅姐兒剝了個石榴,紅瑩瑩的籽兒一粒粒往嘴裡嚼:「你爹娘給你說親了不曾?」這便不是幾個丫頭能聽的了,銀葉一使眼色,俱都退到外間去。

    蓉姐兒把剝出來的石榴籽兒俱都盛在瓷碗裡,拿勺子挖一口吃,往碟子裡吐:「我不知道,沒聽娘說過。」

    「我的表姐也沒這,這會子正到處相看呢,我娘還說我命好,早早定下來了,過後不不急了。」悅姐兒哪裡懂什麼是嫁娶,可要嫁個熟人總比嫁個生人要強:「娘還說,要我學著針線,得給表哥做一雙鞋呢。」

    說完這一句倒知道臉紅起來,壓低了聲兒:「我不大喜歡表哥,他老愛拉我辮子,還喜歡掐我的臉呢,恐怕他也不大喜歡我的。」

    「可我娘說,只要姨母喜歡我就成,有姨母姨爹在,表哥怎麼也不敢欺負我。」悅姐兒悶著一張臉:「你說等我成親了,表哥能帶我上街玩麼?」

    蓉姐兒聽了跟著嘆口氣,她頗知道事,這上頭卻全無辦法,忽的想起來,笑眯眯的拍拍悅姐兒的手:「我爹高興起來也愛掐掐我娘的臉,他喜歡你呢。」那時候不曾分開睡,王四郎秀娘只當女兒小,她又睡的迷糊,誰曉得女兒把這點子閨房趣事俱都瞧在眼裡。

    「真箇?」悅姐兒抽出帕子擦擦嘴邊的石榴汁,放下一半心:「那你想嫁誰?」

    蓉姐兒一聽眼睛就亮了:「我?我要嫁武二郎!」她自聽了梁山好漢便一心嚮往,覺得裡頭個個是英雄,英雄里又最喜歡武二郎,看見悅姐兒眨眼看她,便學著說書人的樣子,一比一划的把他的事跡說出來。

    「呀!他三拳頭打得死老虎呢,會不會毆妻?」悅姐兒拿帕子蓋了臉,就差捂了耳朵了,她拍著胸口:「萬一他毆妻可怎麼辦?你弟弟可還沒生來呢。」

    蓉姐兒怔一怔:「英雄好漢打的都jian人,作甚打老婆,只醉漢閒漢無用漢子才打老婆呢!」她把嘴一抿:「咱們今兒也學那些好漢,我從廚房要了一罈子酒,還有野兔子肉跟野鵪鶉,到亭子裡頭烤兔肉炸鵪鶉吃!」

    第91章 貪杯醉蓉姐挨罰管家事麻煩上門

    「你可知道錯了!」秀娘唬了一張臉,手裡拿了戒尺,蓉姐兒立在下首,低了頭不敢抬起來,秀娘「啪」的一聲拿尺拍了桌子:「你還敢喝起酒來了!」

    帶悅姐兒出門的事兒能瞞過秀娘,小院子裡烤肉吃酒卻沒能瞞過她去,便是在正院裡也能聞著滿溢著烤肉的香味,她們倆喝了一小甌的茉莉骨朵兒浸酒,還吃了三隻鵪鶉一隻野兔子,連骨頭架子都啃的乾乾淨淨的,拿荷葉卷扔出去便是,一點都不落人眼。

    哪曉得悅姐兒這樣容易醉,這酒還是兌過甜糖水的,她飲了三杯就面飛紅霞,伏在桌上睡著了,這會子了還睡在蓉姐兒床上不曾醒轉來呢。

    李家派了人來接,悅姐兒遲遲不出來,秀娘抬步往蓉姐兒屋子裡一看,氣得差點兒打她,還是玉娘扶住她,把她攙著坐下來,使了個眼色,讓綠芽趕緊把潘氏請過來。

    蓉姐兒知道親娘氣很了,一句聲兒都不敢發,低了頭絞著手,嚅嚅的辯解兩句:「我去平家,平五也拿酒出來的。」還是荷花酒,比這個勁還要大些,不過一人只分得了一小杯,拿竹構舀了半杯,不似今日一喝就喝了一甌兒。

    秀娘氣歸氣,卻還是先把李家人打發了回去,說要留了悅姐兒住一晚上,等明兒一早再送回去。潘氏急急趕過來,蓉姐兒一見外婆就往她身後鑽,潘氏一看見連戒尺都拿了出來,趕緊打圓場:「小人兒貪杯,哪裡知道這甜甜的水也醉人,作甚就要打她了。」

    「娘,你莫要護了她,她這膽子也恁大了,哪家的小娘子似她這樣胡鬧,今兒敢喝酒,明兒是不是敢跑大街上去!」秀娘一說完,潘氏就上去給她拍胸口,一轉頭給蓉姐兒打起眼色來。

    這要真知道她倆跟著沈老爹上了街,鐵定要挨板子了,蓉姐兒趕緊縮頭往外跑,潘氏的聲音蓋過了女兒:「你跟個孩子氣什麼,慢慢管教就是了,還懷著身子呢,保養要緊,看我等會兒過去說她。」

    玉娘也在罵綠芽銀葉:「姐兒吃用什麼你們怎麼也不知道攔,光會看著,要你們倆個侍候便只知道倒酒了!」兩個人每人罰了半月的月錢,兩個俱都苦了一張臉,蓉姐兒膽子大主意多,哪個能攔了她,在酒釀餅裡頭用陳酒糟把人吃醉的法子都能想了出來作弄人,那個香羅到現在都以為是自己量小還貪嘴兒,唬得差點要哭。

    玉娘也沒法子,她跟在秀娘身邊一整日,幾個丫頭竟一個報上來的也沒有,想一想整個院子裡頭便只有秀娘鎮得住蓉姐兒,丫頭也拿她無法,小的魔星還沒生下來,大的這個倒越來越淘了。

    秀娘還在念個不停:「娘也真是,才說她越來越大,也開始懂事兒,誰曉得就能鬧這齣,真箇一點兒都放不下心來,杏葉,告訴玉娘,拘了姐兒不許她出門去,再有下回,瞞了不報的跟也一起罰。」

    蓉姐兒乖乖回屋裡反省,沈老爹背了手,看見孫女兒噘嘴兒嘖了一聲:「你烤肉,怎麼不看看風向,往你娘那院子吹呢,就敢烤?喝酒嘛,多兌些水,開了酒罈子曬一天,便喝三壇也不會醉!」

    綠芽銀葉兩個面面相覷,蓉姐兒卻深覺有理,點了頭:「還是阿公聰明,我就想不到。」幾個丫頭站成一排都要哭了,哪家的姐兒也沒鬧騰成這樣子,還有個不怕事的阿公攪渾水,往後可就更勸不住了。

    夜裡潘氏看著女兒睡了,又來蓉姐兒的屋子裡:「你呀!才叫你娘安心些,又這樣鬧,她肚裡這個小的還天天折騰她呢,你乖著些,就算是當好了姐姐了。」

    蓉姐兒叫禁了足,悅姐兒還不知道,香甜甜的睡了一夜,起來換過衣裳,大清早的李家便送了一道時鮮的點心來,鮮靈靈的櫻桃,配了一陶罐子的奶酪。

    不是曬乾過的,軟融融甘中帶酸,很是慡口,悅姐兒一見就拍了巴掌,她在家最愛吃這個,舀了一大勺子往櫻桃上一澆,香甜可口,好吃的緊。

    蓉姐兒也跟著用了一大碗,兩個俱都吃不下早飯了,悅姐兒上了車一路回去,香羅坐進車裡就團了手求她:「姐兒幫著遮掩著些,我下回再不敢了。」她到現在還以為是因著她悅姐兒才留下睡一夜的。

    「嗯,我知道了,娘問起來只說我玩得高興,這才跟蓉姐兒睡一晚。」背過身子去便想笑,咳嗽一聲忍住了,彎了一雙眼睛一路回一路笑。

    曹先生請了假回家探親,放了幾個女孩兒半月的假,蓉姐兒既被禁了足又不能去學裡,便只安心在家做針線活計,隔水寫大字,秀娘見她閒得在院裡子裡轉圈,又分派玉娘教她學做吃食:「是個女兒家都要學的,雖悅姐兒幾個還不曾學,她日日閒著也是閒著,先學起來罷。」

    「這上頭姐兒定不錯,會吃便會做。」玉娘笑著應一聲,這倒是真的,蓉姐兒烤肉還曉得刷上一層蜜,那肉脂裹了蜜汁子,烤肉的咸香跟蜜味混在一處,咬一口別提多有滋味了。

    「再豪富的人家,家裡的小娘子也要有一道拿手菜,學廚雖是知道些火候,可這一道菜的看家本事卻不能少。」學廚比在書房寫字有意思的多,蓉姐兒跟在玉娘身後,一徑兒往廚房去,她不是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自小便瞧著秀娘起鍋熱灶,雖沒自家動過刀,但合面調餡還是知道的。

    不說富貴人家的姐兒,便是玉娘這樣,也有一兩道拿手菜,一院裡的jì子們各各不同,有的造湯有的蒸糕,還有的會燉肉菜,熟客來了奉上一碗作個殷勤。

    「那我學甚,玉娘的菜個個都好吃。」蓉姐兒犯了難,玉娘便笑:「你若學得好,便是全學去了又怎的。」

    她自家學的揚州菜,大煮乾絲,八寶葫蘆,清蒸鰣魚,扒燒豬頭,樣樣都很拿得出手,原來在院子裡不出挑,長相彈唱都比不得旁人,鴇兒留下她,就為著她有一手好手藝。

    這些個大菜都費功夫,家常並不做,跟秀娘做的飯食不一樣,便只有年節的時候,或是秀娘實在想吃了,玉娘才洗手上灶做一回。

    蓉姐兒既定心要學,便先學著做點心,紅白點心案,便只這個最易上手,又不用火又不用油,也不怕她濺著滾油燙出泡來。

    把荷葉煮了水用來合面,一半糯米粉一半藕粉,調出來的面半澄半粉,用麥芽炒過蜜豆餡,一層粉糕一層蜜豆,來回鋪上三層,再用滾刀切成小塊,一塊塊晶瑩剔透,放進嘴裡不必嚼就化開了,既帶了荷香又夾著蜜意,剛切成蓉姐兒就吃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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