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2023-09-23 09:54:54 作者: 懷愫
還是王老爺開了腔:「哪有父親在,住到哥哥家去的,你哥哥才去江州立足,定有諸多事務要忙,你別去擾他,待過了頭三個月,想去江州玩耍,再叫他派了車來接你。」
梅姐兒一聽喜形於色,不住點了頭,朱氏肚裡冷笑,那賣油的與梅姐兒兩個那眉來眼去,濃情蜜意的勁頭,連街坊也有些瞧出來的,茶肆的許婆子還來問她,她一推了事,只說後母難做,說上她幾句就告狀,且又沒實據,怎麼好平白污她的名聲,說不得當家的還以為是她成心想壞女兒的清白呢。
許婆子眉毛一挑,哪有不知之理,幾個俱都知道關竅,曉得是朱氏暗地裡推波助瀾,怎麼也是旁人家事,至多瞧個熱鬧,哪裡會去掃別人門前雪,俱都叉了手,等著鬧將出來,也不知這回趕出去的是誰。
王四郎在江州賃下的屋子裡不僅有卷棚還有玩花樓、賞月閣,小是小些,卻也五臟俱全,還有個半大的水池子,養了錦鯉栽了荷花,此時俱都是些枯枝殘葉,算盤使了人把裡頭打卷殘破的荷葉都給剪了,待來年生出一片來也好當個景兒瞧瞧。
也是他在陳家呆過,大家大院兒,諸多雜事兒都瞧著別人幹過,左右聽一耳朵都夠他支派人把王家新宅的事料理乾淨了。
還是請了那置鋪的掌柜,尋一個可靠的人牙子,前後添了幾個丫頭,算盤自家心裡有一本帳,秀娘是個耳軟心善的人,與她做事再容易不過,從來也不曾苛待了他,這一年有他們吃穿,便不少了算盤的,衣裳鞋襪不過小事,最要緊主人家心善。
算盤便只撿那粗手大腳做活計的人,前頭一層院裡的小廝更不挑那瞧上去就精怪的,中人見他撿的俱是些個瞧著不機靈又肯做活的,第二回帶了人來便把那些個生的美貌嬌氣,專為著房中侍候的俱都剔了去,只留那些個長得不顯,人卻有眼色會做活的。
買下十個下人,灶上廚上俱都僱傭進來,挑那掌過勺的,把一個家裡里外外都整頓一番,到了冬至前,自家坐了車去接蓉姐兒。
原是王四郎秀娘兩個坐的船晚了,想是年前盤帳與人有了攀扯,可家裡過節不能沒有主人,這才去接蓉姐兒,她也算主家,把節過下來便成。
潘氏在要家裡做冬至,今年潘老爹那兒還要大辦,她是怎麼也走不開的,孫蘭娘更不必說,家中燒灶的人是她,一家子也丟不開。
最後還是叫玉娘帶了蓉姐兒去,只說是姑娘的養娘,江州城裡人更不知道她的出身了,因著接信說冬至前後便到,算盤這才急著把人接家去,上了車蓉姐兒還問:「是不是去見娘呀?」
玉娘拍了她的背:「原說穿夾襖就回來,姐兒瞧瞧,今兒是不是穿了襖了?」
蓉姐兒這回不怕了,還把大白也抱了,說要帶了它回去過冬至,兩人一貓去往江州,大白團在褥子上一直睡著,到了江州城,臨湖街上,左邊數著第三間院兒就是王宅。
蓉姐兒也識得幾個字了,全是玉娘教的,整個沈家,女人裡頭只有她識字,她為著自個兒不是好人家裡學出來,不敢十分教導,只把姓名教她認了,蓉姐兒指了門邊上掛的木牌子:「王!」
算盤一低腰:「可不,這便是新家了。」
裡頭那十幾個下人早早就等著,一見小王管事領了個小娃兒進來,看她穿了簇新紅綢襖裙,身上戴金戴銀,脖子裡掛了一付金鎖,手上還抱一隻白貓,曉得是主人家的女兒,一個個堆了笑臉兒過來:「給姐兒道個萬安。」
蓉姐兒頭回見著這般光景,竟也不怕,摸了大白的貓耳朵,笑眯眯的點頭:「你也安呀。」
那個頭先湊過來的婆子正是灶上的,別個不論,單她是最先在主家面前顯本事的,因著打聽到主家婆本就是個造湯做飯的能手,十二分的想先顯顯本事,做了七八樣點心只等著上桌。
「姐兒先梳洗了用些點心,湯水正在灶上燉著呢。」那婆子這話一出口,就叫算盤斜了一眼,便是玉娘在陳家這半年學下規矩來,也沒有灶下的直往主家面前這般說話的。
她立出來笑一笑,茬過這話頭:「姐兒先逛逛宅子,看看小王管事給理的院兒合不合意。」
蓉姐兒把頭一歪:「小王管事是誰?」
算盤往前一站,蓉姐兒拍了巴掌笑:「是算盤呀。」說著把手伸給他,又吱吱咕咕說開了:「我的院子有沒有鞦韆架呀?爹說給我扎給鞦韆的。你給大白做窩了沒有啊?它要睡在我腳跟頭的。」
那灶下的婆子訕訕的立了,別過身子哼一聲,到灶下裝了一食盒的點心,交給後院侍候的丫頭叫端到上房去。
蓉姐兒正抱了大白瞪大眼兒:「哇」說著把大白撒到地下,邁了腿兒往裡跑,一面跑還一面叫:「這樣大呀!」
第66章 徐小郎烏龍打拐蓉姐兒當家作主
王家的新宅是算盤按著陳家的規矩來定的屋子,最外邊一層一間算是會客的屋子,一間便是帳房,算盤就住在帳房院子的廂房裡。
中間一層不設屋子,全叫原來那戶人家打通了做了個小花園,既有卷棚又是造了個小樓,四時花木齊全,中段還架了太湖石,坐在玩花樓中開了八面窗,窗窗都是不同景致。
單以這個來論,四百五十兩銀子實不能算貴,後頭那兩間,一間院落是王四郎與秀娘的,一間便是單給蓉姐兒的。
算盤在主院裡也給蓉姐兒設了間小廂房,便是怕她們母女兩個許久不見,秀娘還要帶了女兒一處住,誰知道蓉姐兒看見自己的院子立馬邁不動腿兒了。
除了鞦韆架子,她的院子裡還挖了個半丈來寬的小坑,養了幾尾活魚,此時天寒,水面薄薄結了一層冰,鯉魚窩在水底一動不動,水底還用水缸養了兩缸荷花,到了夏日她不必去外頭院子裡就能賞荷花。
屋子俱都打掃潔淨,椅上床上俱都是新枕新褥,帳幔上頭掛的嶄新銅鈴,蓉姐兒一動帳子就叮噹作響,為著就是叫守夜的丫頭警醒些,帳子一響,便是姐兒要茶要水了。
大白一聽那響動喵一聲撲了上去,它難得有這麼活潑的時候,跳將起來就去撲,帳上的銅鈴兒響個不住,大白整個身子撲上去吊在繩子上,蓉姐兒哈哈笑:「玉娘,給大白一個銅鈴玩。」
她嘴裡叫的是玉娘,卻是算盤應一聲:「姐兒稍坐,我叫她們幾個給姐兒磕個頭。」說著往屋外一招手,給蓉姐兒配的兩個丫頭進來都給蓉姐兒跪下。
蓉姐兒倒一點也不懼,她也是受過別人磕頭的,潘氏家裡鄉下好幾門的親,俱都過的窮苦,到了年節里上門一回,不說銀子,能得幾包舊衣裳也是好的。
蓉姐兒人不大,輩份卻不小,有個七八歲的女孩兒見了她就磕頭,還要叫她一聲小姑奶奶,妍姐兒便是大姑奶奶,原來這些個雖輩份在,俱都含混了不磕頭,那上門來打秋風的,卻老老實實磕了,蓉姐兒受了兩個丫頭磕的頭,還似模似樣的點了頭同玉娘說:「給紅包兒罷。」磕了頭自然是要給紅包的。
兩個丫頭俱都是調理過的,當中一個還在大宅里當了好些時候的丫頭,因著主家到外任去,把一半兒丫頭俱都發賣出來,留下些心腹,到了地頭再進人,大宅裡頭的規矩很是知道。
兩個呆了些時日早就熟了,彼此也論一論,指那正院裡的丫頭不好作,小主家身邊侍候卻是個肥差,一則人小事兒少,二則面嫩好說話。看玉娘也不是硬性的人,誰知道開口一句就叫她們啞了聲氣,竟是個很知道規矩的。
算盤也叫一驚,玉娘最知底細,忍了笑應下一聲:「來的急,不曾備下,等開了箱子再把紅包給她們。」又細問這兩個叫甚名字。
兩個丫頭原有名字,可瞧著蓉姐兒這般說話,倒不敢說原先的名兒,站起來低了頭:「還請姐兒賜名。」原就是賣了當丫頭的,姓甚名誰哪有什麼要緊,就是舊主也給改了幾回名。
蓉姐兒哪裡會起名,算盤肚裡也早就想好了,便是想著要顯一顯本事,見蓉姐兒跟玉娘兩個無話,便道:「小的給做主,這一個綠芽,這一個便叫銀葉。」
蓉姐兒待那兩個丫頭到門外等著差遣,小聲的湊到玉娘耳邊:「她們怎的沒名兒,生下來就沒麼?」玉娘笑一笑,知道這兩個是買斷的下人,壓低了聲兒:「這兩個便似大白一般,遇著了姐兒才有了名字。」
蓉姐兒似懂非懂,又覺得這兩個陌生人再不能跟大白比,這話說出來又覺得不合適,便不去理會,叫一聲大白,叫它跳到膝上,拿手給它撓痒痒。
總歸是陌生地方,玉娘曉得從此要在這裡常住,便把貼身常用的東西俱都理了來,兩個人也在三隻箱子,單蓉姐兒的玩物零碎兒就塞了半隻箱子,此時一樣樣理出來,看見繡床鋪得整齊,想到陳家教的規矩,便是養娘也不能跟主家睡一張床的,猶豫了片刻,叫了綠芽進來,叫她收拾一付鋪蓋,晚上好給蓉姐兒守夜。
她私心裡自然更願意呆在濼水,既有進項,人口也簡單,沈家老兩口並孫蘭娘都已孰識,她雖是王四郎一路帶到濼水的,在秀娘跟前不過呆了一夜,雖知是個軟和人,卻沒近前侍奉過,倒有些怵她。
可帶了蓉姐兒一年,就已舍不下她,心裡思量一回,還是去找了算盤,算盤跟她有過水路之誼,兩個俱都算是王家年資最老的下人,算盤聽她這樣笑上一聲:「你如今便算是姐兒的養娘,這屋子比過去如何?再有一條,姐兒跟前離不得你,內宅又沒立起來,往後太太回來還是用你的時候,是當個織綢女工,還是做個管事的,你自家想清楚了。」
玉娘心裡倒沒算計那些個,但聽見說正是用她的時候,她實想要報秀娘王四郎這番恩義的,咬了唇兒站住了,如今已經一十九歲,家人連個影兒也不見,姐兒才六歲,待她大些,身邊能離了人的時候,她還正青春,到時也攢下了身價銀,單身獨戶的出去自立門戶,且不比現在容易得多。
定了心開了箱籠,把蓉姐兒睡慣了的枕頭被子拿出來鋪到床上,來的時候潘氏只怕蓉姐兒認床,恨不得把屋裡能帶的俱給她帶來。
蓉姐兒現今這間屋比原來的五間還要更大些,把東西都擺上了還顯得空蕩,王四郎不在家,算盤只著意俸著蓉姐兒一個,早就備下各色玩意兒,兩個鏤空雕花的彩瓷瓶兒,插瓶用的香花,還有彩色鳥羽扎的毛鍵子,五色百索,廊下還掛了竹籠兒,等開了春買個剪舌鸚鵡,叫蓉姐兒逗它說話。
大白在靠窗的羅漢床上尋了個好地兒,趴在那裡曬太陽,尾巴一甩一甩的,蓉姐兒也脫了鞋子爬上去,銀葉端了一漆盒的點心進來,蒸的蘇果餡兒餅,金橘餅兒,玫瑰粽子松仁兒糖,滿滿當當一盒子,底下還擺了一盒煎小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