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喜

    車子在一條巷口拐了個彎進去後，望到了一棟二層的小洋樓。比起那些矗立在路邊上的別墅，這個小洋樓明顯體積小了不少，但是一看那紅磚，和那些價值上億的別墅是一體的風格。儼然，這棟樓房價格也不菲。

    對於這個地方，李薇薇和喬鈺後來一看那個路口的標識牌，才突然意識到喬奶奶的身份。

    喬鈺不由壓低了聲音對李薇薇說：「我從沒有聽我爺爺提過我奶奶是做什麼的，只知道我奶奶早逝。」說著這話的喬鈺聲音里卻掩蓋不住的興奮，手指握著手機似乎是急於給誰打電話。

    聽到她們說話的竹爺爺轉回了頭，對喬鈺說：「你奶奶是醫生。所以你爺爺對於你想當醫生這個事，心裡很複雜。」

    「我奶奶是很著名的醫生嗎？」喬鈺問。

    「當醫生非得很出名才行嗎？」竹爺爺反問兔子。

    未想喬鈺來了這樣一句話：「當然得很出名了。只有醫術好醫德好，才能聲名遠播。而且，醫生有責任，救助更多的生命。自己出名了，很多人來求醫，治好更多的病人，不是好事嗎？」

    竹爺爺看著喬鈺呆了一下，繼而朗笑著說：「你奶奶當年的性格都是巾幗英雄，我看你，是比你奶奶更志向遠大，青出於藍勝於藍。」

    「爺爺不用誇我，我這還沒有上醫學院呢。」喬鈺低聲道，臉蛋潮紅，怕在厲害的大哥大嫂面前自以為是了。

    「只是——」喬爺爺悠轉回來一說，「女人家，還是不要太拼好。」

    話說回來，喬奶奶自己都是名厲害的醫生，又怎麼會早逝？

    喬鈺和李薇薇等人腦子裡是浮現出千萬個問號，卻也不敢問仔細，怕讓這些老人傷情，只看竹爺爺說了那句話後臉上都是一片憂傷，更何況作為喬奶奶老公的喬爺爺了。是聽段奶奶說，老伴死後，喬爺爺數十年載從不再另娶。一般男人，是很難做到這一點吧，尤其是現在這個婚姻都變得浮躁起來的社會。

    喬奶奶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喬鈺回想著家裡的照片。關於自己奶奶的照片，當然只有她爺爺在，她爺爺一個人珍藏著。平常真沒有給他們兄妹倆看過。或許她哥哥看過，因為她哥哥不是都知道她奶奶的遺言了嗎。

    李薇薇卻是在想著，自己丈夫除了想要圓滿自己奶奶的遺願以外，八成也是為了自己即將要讀醫的妹妹，才決定把婚禮定在這裡舉行。

    房子確實很小，沒有什麼前後花園。車子都只能停在巷子邊上。好在這裡幽靜，平常沒有車子人行道過，路邊停車也不會阻塞道路。

    更何況，再往前也沒有路了。可以說這個房子是獨棟的巷尾樓。旁邊剛好又都是價值上億的文物保護區不對外開放，對，她們剛才一路看到的那些別墅都是屬於文物性質了，雖然有部分房子也住人。平常人不能進到這裡來，於是，人氣稀少，真有點像段奶奶口裡說的鬼屋了。

    然而，鬼是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東西，因此，哪裡有鬼呢？其實，走近再看，這四周綠綠蔥蔥的樹木，隨風搖曳生姿，帶有非常時代感的磚牆以及一石一瓦，讓人宛如置身於時光的穿梭中，回到了那個只留存於老舊片的年代。當年高級知識分子的那種優雅知性，視金錢為糞土，一心為民為國救死扶傷的情懷和遠大夢想，盡刻鑿在了這些傳承下來植物和磚瓦之中。

    走在這其中，感受著當年老一輩的意志，無疑在現代被金錢所迷惑的靈魂們將在這裡受到嚴峻的洗禮。有人花萬金想買下這裡的房子，可是，這些房子哪裡是能用錢買的？

    是，這些房子是不賣的，是無價的。

    「你媽媽或許知道這個房子，卻也不敢來爭。」竹爺爺對喬鈺他們又說道，「因為知道這房子要交易的話太難了。」

    喬鈺別過臉，哼一句：「我才不叫那人做媽。」

    對此，竹爺爺卻是和喬爺爺一樣的態度：「她或許對過你做了不少你認為很過分的事情，但是，終究是她生下你。你爺爺，是不想你和你親生母親之間真懷有什麼怨恨的。我和你說這個話，是想說，你媽媽是個勢利眼的人，沒有錯，但是不至於真昏了腦袋。」

    因為白落梅不至於真昏了腦袋為所欲為，因此才不敢說真來爭喬奶奶的這套房子。

    「這房子是她那種人能搶走的嗎？」喬鈺忍不住尖酸地說，「爺爺，你用不著真為她說好話，她都是個勢利眼了，只要有一天有需要，她要搶這個房子一定會做，不會說不做。」

    竹爺爺和李薇薇對下眼，喬鈺這話還真不能說完全錯。正因為白落梅不是那種陰謀算盡的真壞蛋，真就可能為某件事死心眼非要弄到這個房子不可。

    後面停好車拔了鑰匙下來的喬峰，跟上來聽見妹妹這樣說，不打算做聲。

    李薇薇看了下老公的表情，看起來喬大爺樣心裡一樣是這麼想的。

    前面，可見兩個工人彎著腰忙活著，在用除草工具清除房子四周的雜草青苔。

    聽見了車聲走出來的喬爺爺，走下台階，先沖竹爺爺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帶他們來。他們不認路。你這裡都快擺喜酒了，還不告訴你孫子孫媳婦在哪裡？」竹爺爺張口就批評老戰友。

    喬爺爺搔搔腦袋：「哎呀，我忘了，一忙就忘。」

    「你還不老，別盡忘記事情。我看你是太過興奮了，是不是？昨晚上在這裡睡，睡得好不？我看你精神飽滿，應該是好。」竹爺爺打量老戰友兩隻眼眶，點點頭，「嗯，沒有黑眼圈，看來是真睡得好。」

    喬爺爺對於竹爺爺的調侃，差點兒翻起了白眼，轉頭先和孫媳婦李薇薇打起招呼：「你身體不方便還過來？」說著老人家有點抱怨孫子的不小心：「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這裡要翻修，弄塗料什麼東西，她一個孕婦能方便過來嗎？」

    喬峰被自己爺爺罵得沒話說，想想也是如此，自己疏忽了。

    李薇薇一聽急忙說道：「爺爺，是我自己要來的。」

    竹爺爺在旁直樂：「是我建議她先來看看的。還有，喬老頭，你不要盡說些嚇唬人的話。你哪敢用什麼不環保的材料？過幾天他們都要住進來的。你弄了不環保的東西，不一樣需要散風晾房，時間能來得及嗎？」

    眼看竹爺爺又說中了，喬爺爺只好說道：「我是怕屋裡東西亂，孕婦在裡面走要是不小心摔著了，這事兒可就大了。」

    「你怕什麼？你孫子身強馬壯在這裡，要是她不能走，他把她一直抱著走。石頭每天在部隊的時候要做野外訓練，負重上百斤，抱個媳婦孩子跑不說，跳高都能跳出個世界冠軍。」竹爺爺一把拉住喬爺爺的胳膊往前扯，「我看你這個喬老頭，是怕驚喜沒有了才是真的！」

    喬爺爺嘴巴直哆嗦著，來不及找話再堵住竹爺爺爆出真相的口，又看自己孫子孫媳婦一行都往屋子裡走去，才作罷。

    房子裡，忙碌的人更多了。老爺子是雇了一個設計師團隊過來了。這個設計師，喬爺爺知道自己孫媳婦新潮，唯恐裝修風格不合年輕人心意，還專門找了個有名的時尚設計師。

    竹爺爺貼在喬爺爺耳邊問：「花大錢了？」

    「這錢哪怕花多了也得花。」喬爺爺搖腦袋。

    「那是？」竹爺爺聽出言外之意。

    「我找了好幾個設計師，一般設計師還不敢接我這個活兒。說是這個房子是文物了，不能亂搞。哪怕是房子內部裝橫，都不能亂搞。現在請的這個設計師，設計費全免了。他說榮幸。」

    是榮幸，現在給個文物做設計能不榮幸？這是多大的榮耀才能接到這樣的活兒。

    竹爺爺樂個不停，拿手指指著喬爺爺的鼻子頭：「從不知道你會說笑話，現在發現，你行呀，喬老頭。」

    喬爺爺眼睛裡笑眯眯的，不管怎麼樣，最重要的是孫子孫媳婦得滿意。

    有了自己爺爺的教訓，喬峰扶著自己太太的手，幾乎是如履薄冰地走著。李薇薇被他牽拉著都緊張起來，直喊：「沒什麼事兒，我自己腳下小心一點，看得見，我又不是不能走了。」

    喬峰長吁出口氣：「你看吧，我幫你看著腳下。」

    老公真暖心！李薇薇感激得要命，自己真恨不得雙眼變成一千隻眼睛，因為自從看到了這個房子以後，總覺得看不夠。

    學唱歌的，是多少與文藝沾點邊，李薇薇不敢說自己骨子裡不是有點兒文藝裝逼犯，現在看到這樣的老房子，而且自己未來婚禮定在這裡，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簡直是以前都不敢想像到的好。

    喬爺爺在旁邊遲疑地問怎麼樣時，李薇薇不假思索張口就說：「爺爺，我太幸福了。我想，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得羨慕我。」

    孫媳婦的話嘴巴真甜，喬爺爺的心一瞬間都快膨脹爆了。

    竹爺爺提醒老戰友：「小心血壓飆。」

    喬爺爺回了神，問：「怎麼好法？」

    李薇薇對此真沒有說假話。雖然房子是小了點，進到裡頭可以發現確實面積很小的。樓下是小小的一個客廳，最多十幾平米，然後只有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一個儲物間，都是小小的。樓上是三間臥室，都很小，面積最大都不超過十五平米。合起來整棟房子實際面積只有一百平米多一點。但是，這樣的小小格局卻讓人感覺別有洞天，處處有風景。

    新時代的設計師，不敢給老房子做太大改變，怕影響原有的那種氣質，只給補充些環保家具，裝上一些牆飾，換一下燈具，做一下牆面和地板清理。窗戶上，貼上了先貼上了傳統的大紅喜字，聽說後面那些婚禮的裝飾品還沒上。那些都掛上後，只怕整個房子都將變成紅彤彤的大太陽了。

    這裡要說到，房子年久了，保存在房子裡的老家具基本都發霉了，不能用了。卻是有幾張壁畫保存了下來。

    設計師經過喬爺爺的同意後，給這些畫重新弄上了新的畫框，繼續給予保存下來。

    李薇薇在下面小客廳里和廚房裡兜轉了幾圈，怎麼看怎麼喜歡。喬鈺那邊先急著要往樓上看的時候，被喬爺爺攔住了。

    「你哥你嫂子的房間，你上去幹嘛？」

    喬鈺剎住腳，趕緊往下走。因而，李薇薇想提前看那個婚房，照樣是不可能的。

    竹爺爺和喬爺爺兩個老人在客廳里指畫著安排著婚禮那天的程序。

    「新娘的娘家剛好也不在這，就讓新娘和伴娘以及她的朋友都在客廳這裡等。石頭帶人開車來這裡接新娘，到訂好的食堂那裡吃喜酒。最終，再回到這裡鬧洞房。」

    「可以，可以，就這樣。」

    喬鈺挪回到了李薇薇身邊，問：「大嫂，到時候，我堵門，要我哥給紅包還是怎樣我才開門？」

    李薇薇當然是把這個棘手問題推回到小姑自己：「這個你自己打算。反正他給了紅包也是歸你所有，我不拿。」

    喬鈺那一眼瞟到自己哥臉上。喬峰鎮定地看回妹妹。喬鈺內心裡直吞口水，想著那段安都不敢惹到自己大哥腦袋上，她敢？

    竹爺爺和喬爺爺和設計師一塊又看了看其它布置，房子的布置看起來基本已經有了程序，沒有問題。竹爺爺問起喬爺爺：「你親家那邊要來多少人，都說好了嗎？食堂訂好了多少桌酒席。」

    「親家那邊有打過電話來，說來一桌。對了——」喬爺爺想起，轉頭問李薇薇，「你的朋友要來多少？」

    李薇薇心裡數了數，道：「可能來一桌。」

    「一桌夠嗎？」

    「夠。」李薇薇感覺一桌都有些多了，因為她本來朋友就不多。主要是公司里的同事肯定要請的。張帥他們想湊熱鬧的話就給他們來。然後是幾位給了自己很大幫助的老師，加起來十幾個人。剛好，一桌酒席喬爺爺那邊安排是十二個人。

    竹爺爺聽完這個數字對喬爺爺說：「你自己和石頭，各要一桌，是吧？四不太好聽，你乾脆給擺到六桌。」

    「原先我就預備六桌的。給了親家兩桌，結果親家說只來一桌人。我看，到時候，再給幾個老戰友們發個信息。」

    「他們不是不來，只等著你發這個信息給他們。你要知道，他們早盼著你這家裡有個真正的女主人。你一個人拉扯大兩個孩子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石頭成家立業了，喬鈺又要上大學了。」

    喬爺爺看了看幾個緊張的年輕人，擺手打斷竹爺爺的話，笑道：「不要說得那麼悲情。帶孩子，首先我圖的是樂趣。你想他們爸走了以後，要不是有他們在，我這個老頭還有心思活下去？」

    「這樣的話，你該更高興了，因為你都要四代同堂了。」竹爺爺恭喜道。

    喬爺爺肯定點頭：「是，我是高興到，像你說的，昨晚上在這裡睡得美美的，早知道，我該早回來看看這個房子了，沒想到老年了還能這麼幸福。」

    李薇薇的手不由摸到自己的肚子上，感受到了下一代在這個家的傳承。

    要走的時候，設計師知道李薇薇是新娘，走到李薇薇面前說：「你和你先生的婚紗照可以給我嗎？我給你們設計幾個特色抱枕，準備用你們的婚紗照。」

    這一說，李薇薇只好看向自己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