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二十年前的出現了

    李薇薇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日頭一點點慢慢地落下，落日的餘暉像一條血紅照射在窗台上。她發抖的雙手逐漸靜止了下來，臉上也恢復了以往的肅靜，只有眼神里，偶爾閃過一抹空洞。

    倒了熱水，把毛巾放在熱水裡泡一泡擰了擰，拿著熱毛巾，喬峰走回到她身邊，握著毛巾想給她擦一下臉。

    李薇薇扭回頭，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毛巾，往自己臉上用力擦了兩下。臉上其實一點淚痕都沒有，眼眶都是乾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心死大於哀愁，或是其它，總之是，沒有眼淚流出，但是心頭確實是空空的。

    清楚，李薇薇清楚自己馬上要振作起來。因為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不單單是這樣而已。說是要讓情緒振作，可到底那個心頭的空洞還在，一時半會兒需要填補。

    肩頭上，老公的手搭過來拍拍：「聽我說兩句好嗎？」

    李薇薇抬起頭望著他的臉，眼神里茫然著。

    這時候他說什麼，說什麼都沒有用不是嗎，事實就是那樣了。安慰的話，說多了也無濟於事，總得自己當事人心裡調整調整。但是，不能讓其他人為她過分擔心。

    李薇薇的手伸出去，在老公手背上拍了兩下：「沒事，我沒事的了。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真的，我比你想像中能扛多了，扛得住。」說這話的李薇薇，是沒有半點撒謊的，或許他不知道而已，她重生過，更可怕的事情都遭遇過了。

    聽到她這話，喬峰眯了下眼。他相信她很堅強，畢竟是他選擇的女人。手心握緊她的手，他道：「我要說的，是，這事情或許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需要更多的證據來確認，不要急於太快下結論。」

    李薇薇怔了怔，轉頭再次看他的臉時，眼睛裡閃過莫大的驚訝。想著他肯定安慰她叫她死心早點確認現實，結果，現在反而變成他要她不確認現實嗎？

    他比她還不相信那人死了？李薇薇詫異著，伸出的手心摸到老公的額眉上。

    喬峰握下她的手：「我沒有說胡話。你爸知道我是偵察兵出身，我真就幹這個行業的。」

    「所以以你的專業知識來判斷，這事情，有其它可能？」李薇薇稍微冷靜了下來，不，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住，不能輕而易舉又興奮起來。畢竟一切都還沒有定論。

    「以我的知識和經驗來判斷，這次事件不是那麼簡單。」說著，喬峰接過她手裡的毛巾，再給她擦擦臉上，「我知道你很冷靜，你都讓我不要告訴你爸，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件事情暫時不要告訴爸和其他人。總之不要打草驚蛇。」

    李薇薇點著頭。

    喬大爺的手繞過她肩頭把她摟住，摟進在懷裡面，輕輕地拍撫著，無聲的動作卻已充分表達了他的意志：有什麼事都交給他處理就好了。

    監控室里，段安等監視人員一直在忙碌，並沒有就此停歇一分一秒。固然，事情似乎有點出乎他們的意外。

    在墓園現場跟蹤盯梢的人通過通訊器請示下一步怎麼辦。

    段安命令：「原地不動，再看看是什麼情況。」

    坐在墓坑裡的董世豪，逐漸感覺到了寒冷。冬天的日頭本來就下得早，更別說山裡頭的太陽，落下的時間更早些。

    冬季里沒有了陽光，夜幕降臨，北方的風呼嘯聲穿過遍山的林木，發出嘩嘩嘩的響聲，怪嚇人的。

    董世豪抬起的眼珠子，在四周的樹木里驚悚地窺探著，仿佛樹林子裡面隨時會跳出什麼東西來。

    旁邊那個守墓的老頭打了個呵欠，問他：「你這把人家的墳給挖了，接下來你要怎麼辦？死人你也看了，是你認識的人嗎？你準備把死人搬走嗎？」

    把這個死了的人搬走？董世豪低頭望到那副白森森的屍骨，全身仿佛觸電一般跳躍起來。他手腳並爬快速爬出墓坑，也顧不上其它了，轉身就要走。

    「哎！」老頭大聲喊，「你這把人墳挖出來就走？！你這叫做搞亂人家墳地知道不知道？要賠錢的！」

    「錢，我不是給你了嗎？幾百萬的豪車鑰匙在你手裡！」董世豪喘著粗氣喊，腳步離開這裡卻是一刻都不停歇住，「你隨便找塊石板重新蓋上去，幾百萬夠你買幾萬塊石板了。」

    老頭驚訝地看著他慌亂逃跑的身影，叫道：「這個人你真的不認識嗎？你不認識你挖人家墳做什麼？」

    董世豪這時候想起了什麼，頓住腳，一雙眼睛老虎似的盯住那個坐在地上一直捂著眼睛的瘋老太婆。再一掃，眼睛回到暴露的墓坑裡。

    那一刻，他心頭是有是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坑裡埋的是個人，但是不是她呢？

    可是他真就不敢回頭再往墓坑裡多看一眼了，只聽四周呼嘯的風聲，風聲鶴唳，鬼哭狼嚎似的，讓人一聽全身直打哆嗦。更別提那個瘋老太婆的神情動作，貌似真怕什麼人從墳墓里爬出來一樣。

    二十年前的事情，他問了，認真地問了這裡的村民，確定只有一個人落海，落海的女人落到了這個瘋老太婆手裡。這都是證據確鑿的事情了。說這個墓地里不是她，還找不出反駁的理由。而供出這個地點的齊婉瑩，比他更緊張，更不可能騙他。這些如果都沒有錯的話，最重要的是，四周詭異的氣氛，像是都在宣告著這裡埋著個冤魂。

    冤魂不散，是要來抓那些當年害死她的人！董世豪連忙用手在胸口上劃了個十字，又雙手合掌，轉回身，一路念著菩薩您大苦大悲超度眾生等話匆匆下山再也不敢回個頭。

    守墓的老頭見此也不再去追董世豪，看著四周看去哪兒找塊石板來蓋住墓坑。

    段安因此再次接到隊員的請示，是否現在行動。

    這是因為，不管這墳地里埋的是誰，既然和二十年前一個失蹤命案有關，他們是肯定不能再置之不理的了。所以，是需要派出刑偵，保護現場，讓技術人員，將屍骨帶回實驗室，查看其真實來歷。

    段安的手指捏住通訊器，剛要發令，眼睛一眯，儼然看見了什麼，改變了口吻：「原地待命！」

    有人來了！在董世豪踉蹌下山之後，卻有個人在這時候爬上山里。

    等烏雲里露出的月光，將新出現在墓園裡的人照亮時，所有人一驚：是董太太。

    近來一直感覺到丈夫不對勁，時刻在暗中盯著自己老公的董太太，尾隨老公來到了墓園。董太太站在那個被掘出來的墳地旁邊，取下了鼻樑上的墨鏡，看著棺材裡的人骨，她兩眼裡的光越來越亮，像是一把火炬要把棺材和屍骨全燒了！

    轉身去找石板的老頭子跑了回來，看見又來了個人，驚問董太太：「您又是誰？」

    董太太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緊接，呸呸呸，連吐三口唾沫噴到棺材板上面。

    老頭驚呆了。

    這個董太太還不夠泄憤，拿起旁邊的碎石往棺材板上扔。

    見著的老頭子衝過去抓住她的手，急喊：「你幹嘛？這人都死了，你幹嘛！有什麼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當然有的！董太太的眼眶裡打轉著無數委屈的淚光，哇的一聲大哭：「他不是人！董世豪你不是人！你竟然欺騙了我這麼多年，原來一直愛的是這個女人！」

    老頭子猛眨著眼睛：「你說這裡埋的是你老公的情人？」

    「是，你都不相信吧！」董太太臉上一邊痛哭一邊看著老頭。

    「那這種男人你嫁給他幹嘛？」

    「問題是他真能騙我，騙了我這麼多年。」

    「騙了你這麼多年你都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突然知道？」

    「我，我——」董太太哽咽著，貌似也糊塗了起來。有關她老公有舊情人一說，她也是前幾年才有耳聞。到了今年，老公變本加厲，才讓她完全無法忍受了。

    董太太哭咽著道：「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他以前真不是這樣子的。以前雖然他是個生意人，有些心計，但是，不會說像現在這樣，一有點不高興，把怒火往我和我女兒身上撒。他以前送我們女兒去學唱歌，從不要求說我女兒必須給他賺錢成名。現在，全不一樣了，說他自己投資的錢不能打水漂。女兒是生意嗎？！」

    老頭子聽得糊裡糊塗的，只能瞎應著點頭：「你說的的好像也對。但是，這個人都死了二十年了。你現在來追究她，不是很蠢嗎？和一個死了的人計較什麼？」

    是啊，她和一個死了的人死扛什麼？董太太眼睛眨一眨，眼淚不掉了，但是一張臉還是黑著：「我不能讓他再想著她，把她的屍骨送去餵魚。」

    「魚不吃人骨頭的。」老頭子勸她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主意。

    董太太卻心不死，站起來一雙針尖一樣的眼睛使勁地盯著棺材裡。可惜那人只剩下一副骨頭了，她很難弄清楚當年這個女人長什麼模樣，是一隻什麼妖精，能迷得一個兩個男人包括她老公對其二十年都不忘。

    眼珠子咕嚕一轉，董太太看到了旁邊那個瘋老太婆。她嘴角一揚，向老太婆走了過去。

    看明白她要幹什麼的老頭子說：「你問她沒用的。她瘋了，什麼都不知道了。你老公問她老半天她都不知道。」

    「誰說她真瘋了？她要是瘋了的話，能給我老公指明方向嗎？我老公問不了她，不代表我問她問不出來。」董太太站定在了老太婆面前，彎下腰，眼睛對著老太婆的臉。

    老太婆捂在眼皮上的手指顫抖著。

    董太太張開嘴巴，露出一副白森森的牙齒：「你不要給我裝了。你信不信，我等會兒就把這個骨頭給你扔進海里去。你到時候跳海里都找不回來！」

    旁聽的老頭頓抽口冷氣：這女人，比她老公還邪惡。

    老太婆的手指在眼睛上挪開，衝著董太太怒喊：「你是個壞蛋！」

    董太太嘴角一彎，笑了起來，對老頭子說：「你看看，我就說她是裝的。能說我是個壞蛋，這人可能瘋嗎？」

    老頭更是無話可說了。在他眼裡，這個女人，才真正叫做瘋了吧？竟然自己承認自己是個壞蛋。

    老太婆的手指抓起身邊的一抔土朝董太太撒過去。

    董太太臉上頭上被撒了土塵後，一時間尖叫大罵：「你這個她嗎的瘋子，弄我一身土，不知道我這身衣服都多少錢嗎！」說著一撲身把老人家按倒在地上，舉起手剛要啪掌摑老人的臉。

    在這時，突然間，騎在老人身上的董太太僵住不動。

    老頭子以及在現場跟蹤的隊員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問題時，董太太猛地發出一聲高八度的尖喊，其尖利恐懼的聲音直接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監控室里的段安等人一起聽見這個尖叫聲同時一愣。段安急速詢問現場：「她看見什麼了？」

    「不知道。我們需要派人去她那個角度上看看。等等，副隊，我們查看現場的攝像頭。」

    「你幹什麼呢！」墓園裡的守墓老頭率先受不了了，走到尖叫的董太太身邊把她從老太婆身上先拉下來。他以為董太太是騎在老太婆身上腳抽筋了。

    結果不是，董太太被拖下來後繼續尖叫不斷，喊著：「鬼，啊！鬼！」

    「什麼鬼？哪裡來的鬼！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我這個整天在墓地里和死人呆一起的，都這麼多年了一個鬼都沒有見著過。」老頭子焦急地說，希望董太太這個尖叫聲趕緊消停，都快讓他變耳聾了。

    「是真的！？」董太太睜大眼睛，看了看老頭，「但是，她在那！」

    「哪？」老頭努力睜著眼珠，往她說的方向看過去。

    只有瘋老太婆，從地上坐起來，繼續罵董太太：「你壞蛋，不得好報！」

    董太太眯起眼，剛想重新對那個老太婆凶。此時，忽然林子裡仿佛響起了一聲悶雷。緊接著，啪啦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音。董太太再次嚇得魂都沒有了，兩隻手抱住腦袋叫著：「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幹的事情，是齊婉瑩乾的！你要找人報仇找她也不是找我呀！是是是，你女兒都是被齊婉瑩收走的。你去找齊婉瑩！」

    守墓老頭無奈地嘆出口氣，在顫抖的董太太肩頭上拍一拍。

    董太太抬起頭：「你沒有聽見嗎？剛才那個聲音，她來報仇了！」

    「你是說她從墳地里爬了出來嗎？」

    董太太的眼睛就此轉到墓坑那裡，仿佛真看到了個女鬼從棺材裡坐了起來。她眼珠直接突了出來，口吐兩嘴白沫。推開老頭子，站起身往山下跑。

    守墓老頭只好搖晃起腦袋：「這個世界上沒有鬼，只有心裡有鬼的人！唉，這些人都不懂的。還說我沒文化，你們才沒文化！」

    段安他們站在大屏幕前，表情肅穆，是十分贊同墓園裡這位老大爺的話。

    「副隊。攝像頭剛才出了點問題，所以連接不上，現在我們把線重新連接上了，裡面剛才拍攝到的畫面會重新傳輸回去。」

    接到隊員的報告，段安馬上下令：「傳過來吧，讓我們看看那女人看到了什麼。」

    是真的看到了鬼？還是說，是董太太自己在幻想？

    巨大屏幕上，畫面白花花閃了一下後，突然出現在眾人視野里的是一張白得沒有顏色的臉。

    啊！

    身經百戰的戰士都不禁被這張臉嚇了一跳，直接從坐著的凳子上跳起來。

    回到監控室的喬峰，看到巨屏上的臉，眯眯眼：「看來還真是二十年前的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