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最後的演出

    喬鈺是真不知道這件事情，現在聽到這裡很吃驚，吃驚自己爺爺和大哥有關這種事情都沒有對她說。可能，喬爺爺想著，不想讓她對自己親生母親抱有怨恨，到底是親生母親。

    對喬爺爺這個做法，其他老人早就心裡有氣了，替喬爺爺不值。

    「你對她讓七分，她讓回你了嗎？她是他們親生的媽沒有錯，但是除了生了他們兩個，她做了什麼？」

    面對老戰友們群攻的指責，喬爺爺知道大家都是好心，唯唯諾諾地應著：「行行行，我知道，我錯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本以為時間能淡化一切，能給她點教訓，能讓她長點腦子了。」

    「她腦子是長了，知道現在可以回來找孩子要回孩子了。可是有想過這孩子她養過嗎？一分撫養費都沒有給過吧？她心裡揣著什麼目的難道你不知道！聽說要給峰兒媳婦的那套喬家傳下來的過門首飾，到現在她都沒有拿出來占據著是不是？」段奶奶義憤填膺地指出。

    喬爺爺不由嘴巴也哆嗦起來，激動著說：「那套首飾說什麼我肯定會拿回來的！她要是不還，我追她到閻王地府！」

    林爺爺由這段話想起來，問：「峰兒結婚了是吧？」

    「是。」喬爺爺應道，「沒有辦喜酒，也就沒有通知到你這裡。」

    「為什麼不辦喜酒？」

    「年輕人說想一切從簡，我說好，從簡。我們軍隊從來就不喜歡鋪張浪費。」

    林爺爺拿著指頭在喬爺爺臉上點著，其餘老人看著一塊笑個不停。林爺爺最終那個指頭點在喬爺爺腦門子上：「你這個豬頭腦袋，這種事能從減嗎！再簡也不是你這種減法，直接減掉！？」

    「不不不，沒有減掉！」喬爺爺抓住林爺爺的指頭教鞭，努力澄清著，「怎麼可能減掉，那肯定是對不起女方。」

    「我還以為，你們家對這個孫媳婦也不喜歡的。」林爺爺說。

    喬爺爺趕緊再次澄清：「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峰兒這個媳婦，比起我兒媳婦那是好到天上去了。」

    「當初白落梅嫁你兒子的時候——」

    「我沒有說過這話。我兒子那時候是忙得沒有辦法回來相親，人家介紹的，看著湊合結了婚。沒想事後白眼狼。」喬爺爺嘆一聲氣，在職軍人找老婆不容易。他兒子吃了這個現成的虧。

    「峰兒自己找的媳婦？」是自己犧牲部下的孩子，林爺爺心有餘悸喬爸的婚姻，當然是更要問清楚喬峰的婚事。

    「是，他自己找的。他自己喜歡。我想著他爸的事情前車之鑑在那裡，肯定要他自己喜歡為第一。」

    對於喬爺爺的這個說法，段奶奶他們另有看法，說道：「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有機會看看峰兒他媳婦長什麼樣。不過，之前聽說後是很驚訝。怎麼找個唱歌的？」

    「找唱歌的不好嗎？」林爺爺才稀奇地問。部隊裡多少人都有找文工團結婚的，哪個不好了。

    「不是不好。問題峰兒找的不是部隊裡唱歌的，也不是大學裡老師，是——流行樂壇，娛樂圈裡的。一張唱片賣兩個億的當紅歌手。」

    林爺爺微張嘴巴，拍了下喬爺爺胸膛：「你孫媳婦這麼有錢，你這老頭是缺錢花了是不是？」

    喬爺爺對於老戰友的打趣聲哭笑不得，拿出幾張票：「我再怎麼解說都沒有用。明天，她要上舞台演出了。這是她送老人家的票，要不你親眼去瞧瞧？我和他們幾個也是這麼說的。百口莫辯不如親眼目睹。」

    「這個好！」林爺爺二話不說，抽走喬爺爺手裡的票一張。想了想，又抽了一張，給孫子拿的。

    喬爺爺數數剩下的票夠不夠。

    喬鈺眼巴巴地看著爺爺手裡的票，記得留給我一張這樣在眼神里說著。

    眼角瞟見兔子的表情，林爺爺一樂，問兔子：「你喜歡聽歌聽演唱會？」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喜歡流行歌曲的。兔子喜歡很正常。

    哪裡知道喬鈺這麼說：「不，我不像爺爺和我哥那樣喜歡聽歌。我只聽我大嫂唱歌。」

    「為什麼？」

    「我大嫂唱的歌很特別。同樣的歌，她能唱出我想聽的東西來。比如上次，在體育中心的演唱會，我大嫂那歌我一聽就知道，是唱給我哥和他們聽的。」喬鈺指了下身邊的段啟。

    段啟默默地點了下頭。回想那天晚上，聽李薇薇唱的我的祖國，所有人心情澎湃，他一樣幾乎無法自拔。在後台聽著的喬峰和段安他們，他相信一樣被激發到全身熱血都要湧出來了。

    林爺爺聽著他們的故事興趣更濃厚了，一雙眼睛落在票面上琢磨著上面的印刷字跡。

    這個國際文化節，電視報導過，不能說一點都沒有聽說過。

    「你們今晚，住哪裡？」林爺爺問，想著喬爺爺是要住孫媳婦那裡了。

    喬爺爺搖搖腦袋說：「她忙，我不去打擾她。她明天要演出，今晚肯定要好好休息的。我和他們幾個，訂了部隊的招待所住。」

    「離我這裡很近，招待所。那吃完飯到我家裡去喝茶吧。然後再回招待所去住。」林爺爺敲定道，讓孫子去叫服務生準備上菜了。

    李薇薇是知道自己老公的爺爺來了，因為有個小姑安插在老人團中間給她通風報信。不主動去機場接，是順應老人家的意思。

    晚上，李薇薇從床上爬起來後，下樓找東西吃。

    她父親李康君這兩天都被齊婉瑩拉出去了，想也知道，齊婉瑩唯恐她感冒了傳染給自己，無論如何要把李康君拉走。她感冒和唐淑琴不一樣。李康君可以不接觸唐淑琴，但是，不可能不照顧自己女兒，如果知道她感冒了的話。

    還好，屋子裡還有個小助理，給她們兩個做飯做菜。

    看見李薇薇下樓，小助理馬上從唐淑琴房間裡走出來，給李薇薇盛了碗粥，再拿出點醬菜。李薇薇其實口淡，什麼東西都吃不太下。

    小助理站在李薇薇身邊說：「唐姐知道了，說想出來見你，但是她身體也沒有全好，怕給你增添麻煩。」

    「她說什麼了嗎？」李薇薇問。

    「說肯定阻止不了你。雖然她覺得你沒有必要非要在這裡拼上老命去演出。」小助理說這話的時候，同樣心裡不太理解也覺得李薇薇有點拼過頭了，「機會明天還會有的。」

    「這不是機會不機會的問題。」李薇薇道，她的勺子在碗裡面攪拌著，仿佛陷入了某個泥潭裡很難再拔出來的沉重。

    「那是什麼問題？」小助理問。

    「一個人當她努力想改變命運的時候，必然是要和老天爺抗一抗。」

    「哪怕輸了？」

    「輸贏次要。」

    小助理眨巴著眼珠，明明李薇薇年紀比她還要小，可是說的話怎麼這麼晦澀難懂，仿佛一個很老的老人說的話。很多人都說她這個年輕的女老闆有時候有點奇怪，她想說，哪止奇怪，簡直是天外來客。

    李薇薇是承擔不起這次敗北的結果的，她有種直覺，如果她退卻了，相當於改變命運的機會痛失手中。相反，她贏了的話，可以很快地再進一步。

    沒有人能理解她的焦灼，但是事實擺在她眼前。董冰玉出演的電視劇，網絡上首播得到了驚人的收視率和好口碑。

    鋪天蓋地的報導都在說新一代影后誕生了。這一刻，沒有人記得唱歌的李薇薇，只記得一個演戲的董冰玉。影壇明星變成歌壇明星，她重生前已經親眼看過這種可怕的影響力。

    她李薇薇的天賦如果是唱歌的話，她那個畢身敵手的董冰玉，天賦是演戲並不奇怪的了。以前她或許不太懂為什麼張帥會是影帝，董冰玉會是演後，年紀輕輕為什麼這兩人能做到。現在她很明白了，天賦這個東西，真是老天爺特意的安排。

    重生後不會讓她一帆風順，改變後還是得靠自己。老天爺不是折磨她，是讓她明白每一刻的幸福都要好好珍惜著。

    要好好珍惜！

    李薇薇的眸光鋒芒畢露，如出鞘的寶刀。

    「再給我弄個水煮肉片。」

    「你想吃了嗎？」小助理問。

    對，咽都得咽進肚子裡去，她絕對不允許自己這會兒倒下。

    「對了。」小助理想起唐淑琴要她轉述的話，貼在李薇薇耳邊說，「唐姐說，包總給她發了信息，說會帶人來看你演出。」

    包維不告訴她，是想不給她壓力。唐淑琴選擇告密，則是認為這裡面有些東西李薇薇事前知道可能更好。也許唐淑琴都知道，這場仗她李薇薇避不過去了。

    幸好在，她貌似有點兒發燒了，可是，嗓子卻出奇地沒有繼續痛起來。李薇薇心知，老天爺給她留了一線希望。

    到了第二天，演出安排在早上第二場。比起第一場，時間上有些落後也有些劣勢。前面那場演出的，剛好是美國團隊。聽說早早，很多記者都在舞台周圍和後台等著了。

    張帥提前給她發的信息里說：都是來看我們好戲的。

    誰都感覺得出來，這場爭霸勢必要在大國之間進行。因而，昨天出演的日本團隊帶來的傳統劇，固然像以往一樣很精美，但是叫好不叫座。澳洲的創新啞劇，卻是據說被人批評文化底蘊不夠。

    顧長清臨時聽從她李薇薇的建議，改變劇本這個險，風險照樣很大。就此甘聲榮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帶人替代他們。而且，據說又往領導耳朵里打小報告了，告狀說李薇薇生病了上不了舞台。

    李薇薇來到後台更衣室的時候，簡辛直接帶著莫局過來看她。

    「怎樣？」

    領導的眼睛瞅著她李薇薇的臉，有擔心，也有焦慮。

    李薇薇朗聲答：「沒問題。」說著，她又打趣一聲：「都養了兩天，再養下去要變廢人了。」

    莫局笑了起來。簡辛在旁邊望著李薇薇。等莫局走了以後，簡辛走回來，單獨拉著李薇薇進室內，親自幫李薇薇換戲服。

    李薇薇看著她的雙眉一直緊皺著但不說話，心裡跟著一塊心疼，心疼老師的難處。

    簡辛是不想她上台的，明知道休息兩天並不能讓她的病馬上好起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集體利益高於一切的情況下，不是她能說不上就不上的。

    默默無聲更能體現此時簡辛複雜的心情。她蹲下身幫李薇薇把舞鞋準備好。李薇薇看著老師彎腰的樣子，想到了之前給她穿襪子的鄭甘菊，那一瞬間心真的酸了起來。

    「要是不行，老實說不行，我們有備案的。」簡辛最終吐出了自己心裡真正的話聲，「沒有關係的。不就是一場演出而已。」

    要是以前，或許她真的就放棄了，可剛剛，她想起了之前鄭甘菊對她說過的話。因此，李薇薇低聲說：「老師，如果有個人那麼想看你的演出，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看你的演出，你會怎麼做？」

    「最後一次？」簡辛疑惑。

    李薇薇有感覺，如果她不在這時候演，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在鄭甘菊畢身可能只做一次評委的舞台上。

    簡辛感覺到了什麼，站起身，站在李薇薇面前審視著李薇薇的五官，這張五官總讓她有種耳邊的熟悉感，現在她似乎明白這種熟悉感是怎麼回事了。李薇薇很像她認識的那個人，集體利益很重要沒有錯，但是，要上這個舞台在這個時候，僅僅是集體榮譽還不夠，更重要的是牽絆。

    「以前有個人和我說過同樣的話，她說，我跳舞不是為了其它，只為了某個人跳。她說這樣可以讓我在舞台上更專注，不會飄忽起來。榮譽什麼等東西，誰知道後面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但是在舞台上的時候，當你能看到坐在下面那個人的時候，你能體會到你在舞台上的每一秒鐘都是真實的你在活著你在舞動著。」簡辛握住李薇薇的肩頭，用力地說，「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和顧老師絕對不會要求你半分。」

    李薇薇忍不住雙手伸出去抱住眼前的簡辛，她有種感覺，抱住眼前的簡辛等同於抱住她渴望的某個人又離近了一步。

    前面舞台上，正在發生的那些掌聲和鮮花，似乎都遠去了。只餘下心裏面的某個人影。

    化好妝的李薇薇，走到了舞台側邊。

    台上前場的清場在進行著。先來到的張帥等人，呼吸有些急促，是由於看了前麵團隊的演出，確實感到了敵人的強大。

    現代劇，繼承傳統又有創新，作為這個世界上文化的引領者之一，百老匯的歌舞劇一直是一枝獨秀無人能比。更何況，這次人家派來的青年團隊，其主角都是現在百老匯里冉冉升起的新星，當紅的新人。配樂更是由一些知名作曲家所譜曲，每一首都是配到了流行兼傳統的音樂，被人哼唱出來都是那樣朗朗上口。可以說是挑不出毛病的完美無缺。

    相比張帥他們，李薇薇望著現在的舞台，心裡可以說對敵人一片空白。這種情況對她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她喜歡刺探軍情分析形勢，做到知彼知己。可現在看來，生這場病讓她改變了策略，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突破。最少她現在可以做到不知而無所畏懼，能更專注地只投入到眼前自己的表演劇作中，不需要胡思亂想去比較他人，被他人表演所影響。

    於是，當音樂聲起，作為率先出場的李薇薇登上舞台。台下所有那些看了前麵團隊表演還在為其驚嘆讚美的觀眾們，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風掠過舞台，他們扭頭去看，眼中閃過一抹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