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一個許久以前的電話

    「媽。」朱孝賢提醒母親。

    只因為簡辛的目光盯著李薇薇的臉有點久了，讓旁邊任何其他人看了都感到了些微的不正常。

    簡辛回頭，對兒子說：「沒什麼。只覺得她這個五官，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是耐人尋味。」

    朱孝賢快誤以為自己母親今晚上是不是有些失常了，怎麼說的話連他都聽不懂了。

    「這裡有巧克力和曲奇餅，都是我媽前段日子從國外帶回來的。」朱孝賢招待客人說。

    「對，從年頭帶回來的，一直沒有人吃。主要是我家裡的人都不愛吃甜點。小孩子他媽媽又不讓他吃。然後來我家裡做客的，一個個都怕三高，年輕人則要減肥，結果沒人吃，晾在那裡我們都快要扔掉了。早知道，我該買燕窩魚翅回來！」簡辛半戲謔半調侃地說著。

    李薇薇和唐淑琴都樂得笑了笑。不得不說，人家老太太說話不僅沒有架子，而且充滿風趣。

    兩個客人沒有推卻，拿了塊點心吃著，又喝了口老前輩親手泡的茶。

    「很好，很好。」簡辛讚美她們兩個說，「在我家裡就不需要拘束。我們家從來無拘無束的。」

    對於母親這話，朱孝賢真乃是苦笑。他母親，事實上從小到大都是嚴厲慣了的人。尤其在舞台上當指導的時候，訓到下面的年輕舞蹈演員和戲劇演員抱頭大哭的，多如牛毛。

    「你剛才說你要參加國際文化交流節。」簡辛回過頭繼續說回原先那個話題。

    「是。」

    朱孝賢這時候插了口：「我媽是評委。」

    「哎！」老太太瞪了眼兒子。

    「媽，他們遲早知道好嗎？你當不當評委都是公開的事情了。她來這裡當然也不是走後門。況且，她是特邀嘉賓。」

    簡辛回神過來：「是，我只是初選的評委。你直接越過初選，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李薇薇說：「到時候簡老師，還是要帶隊指導的吧？」

    「我年紀大了，還能指導什麼。只會是在後面看看，耍耍嘴皮子。」簡辛揮揮手，不談指導這回事。可是，等會兒，簡辛又主動問了起來：「找他做什麼？他能做什麼？」

    想來這個老前輩心裡始終存有顧慮，怕她不給後門走自己兒子走偏門。

    朱孝賢無可奈何地對李薇薇解釋：「我媽是這樣，老一輩的人，觀念特別正經，別說後門一點門縫都怕，怕玷污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名聲。」

    「我怕玷污名聲？我是怕你們年輕的不知所謂！做好自己的事情，有才華有實力，何必怕人問，只有心裡有鬼的會說三道四。」簡辛一句句理直氣壯駁斥著兒子。

    眼看這對母子自己先爭論得火熱，李薇薇和唐淑琴插不上話。

    對此，朱孝賢說：「媽。我都說了，她沒有必要找你這個後門。」

    「那麼她找你做什麼？」

    李薇薇在旁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插句口，當然不能讓她的事情讓朱孝賢背黑鍋，主動托出：「也沒有什麼。主要是對這裡不太熟悉。聽說朱先生在這邊住久了，可以帶我在這個城市裡轉悠幾圈。這裡是全國的人文文化中心，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就是。媽你不用用壞人之心叵測人家。」朱孝賢應聲道。

    「帶她在這城裡逛逛是可以的。到幾個博物館去看看，確實值得一看學習。」簡辛的口軟了下來，肯定了李薇薇積極的想法。

    朱孝賢趁此機會，拿出了城市地圖，給李薇薇介紹了起來：「國家博物館，明天剛好我休息，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謝謝朱先生！」李薇薇表示誠摯的感激。

    坐在旁邊的簡辛，一雙眼睛時不時在李薇薇的臉上溜轉著。

    之後幾個人又聊了會兒。朱孝賢帶李薇薇參觀了他在家裡弄的辦公室。李薇薇有幸看到了他的部分作品，其中，有很多都是來自國家大劇院裡面的表演照片，國內藝術團國外藝術家藝術家都有。

    朱孝賢看李薇薇看照片看得關注，笑道：「聽死愛樂樂團上次到你們城市表演，你和愛樂樂團有合作。」

    「她在愛樂樂團的舞台上做什麼了？」

    朱孝賢和李薇薇回身，才發現簡辛不知道何時跟了過來，而且老太太很認真地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朱孝賢整個詫異著，想今晚自己母親真的是平生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子的。

    簡辛什麼大世面沒有見過，反正他這個兒子出生以後，是不見自己母親對某個人感興趣到這個地步的。為什麼是李薇薇？朱孝賢心裡百般個問號在打轉著。

    李薇薇不知道簡辛以前是什麼狀況，只想這個老前輩平日裡可能脾氣就是這樣，所以好脾氣地回答道：「上次有幸在愛樂樂團的舞台上，演唱了兩首歌劇。」

    「你會唱歌劇？！」簡辛驚訝不小，「你不是唱流行歌曲的嗎？」

    「都是歌手，好像沒有限制誰誰是什麼身份就不能唱歌劇吧。」李薇薇微笑回答。

    簡辛嘀咕了起來：「話是這麼說，但是，一般流行歌手不會去唱歌劇吧，而且能被愛樂樂團看中。這樣的人，能有幾個。」

    「媽，你以前不是經常說過，人有才華不該有諸多的限制。再說，像李薇薇這樣的，既唱流行歌曲又唱傳統節目的，很多。你以前很欣賞的鄭小姐不就是？」朱孝賢說道。

    「問題是。」簡辛繼續嘀咕，「兩人能比嗎？」

    本意是李薇薇和鄭甘菊根本不能相比。鄭甘菊那是完全從正統音樂界裡走出來的藝術家，穿插進入流行樂壇，是懷著另一種情懷和夢想。李薇薇？一出道就是娛樂公司和流行歌曲。

    李薇薇對這點也承認，她和鄭甘菊是有差距。她的優勢不過在於重生。

    「反正，人家愛樂樂團的總指揮面對媒體也讚譽她唱的好。非得是正統音樂學院出來的高材生，才能唱歌嗎？」朱孝賢道，看不慣以出身定論的論調。像他，父母都不是攝影師，難道他就不能在攝影屆里有作為？對，他是中途改行當攝影師的，照樣混了下來。

    簡辛瞟了眼兒子：我說的又不是這回事兒。

    人家老太太沒有鄙視的意思，不過是很驚訝，很驚訝李薇薇作為沒有畢業的學生，年紀輕輕，又不是公認的天才，沒有留學過，沒有經過大師的指點，怎麼能達到如此境界？

    音樂是需要天賦沒有錯，但是，音樂和其他行業一樣，知識是需要學習的，需要有導師指導的。

    老太太心裡的疑惑在這，很正常。

    這些，李薇薇不可能解釋得清楚了，因為那都是她重生的福利。說出去，誰相信，都和張帥一樣當她是神婆了。

    說起來，不知道張帥的比賽開始了沒有。雖然明知道不應該問，李薇薇到底是擔心這個二哥，小心問了句：「我有個朋友，被推薦來參加初選，叫做張帥，不知道簡老師是否見到過？」

    「張帥！」簡辛這個應答，明顯對張帥有印象。

    李薇薇一陣緊張，又想，堂堂未來影帝，不可能被這樣一點挫折擊敗。

    簡辛下面的回答驗證了她的想法：「聽說剛學習戲劇不久。但是，表演的才華明顯具有某種天賦。」

    李薇薇一聽就明白了，張帥初選應該是沒有問題了。回頭繼續看向朱孝賢工作室里懸掛的作品，其中有一組年代比較久遠的老照片引起了李薇薇的注意。

    「這些相片是——」

    「我媽那年代留下來的表演照。」

    兒子這樣一說，簡辛算是臉紅了：「你整天把你媽以前的照片掛著做什麼？要掛你老婆的，不然你老婆會說我的。」

    「媽，我這是工作，和你是不是我媽沒有關係。」朱孝賢解釋。

    李薇薇看著那組照片，裡面，不止有簡辛的演出照，當然也有簡辛與其他表演家合照留念的照片。上面那些藝術家都是誰，因為年代久遠，李薇薇不是那個年代的人，不太認得。

    朱孝賢見她很有興趣，順便給她介紹：「這裡其中有一位是華裔演員，但是上過百老匯的舞台當了人家百老匯的主角。聽說當時我媽帶藝術團能在那邊演出，都是因為她的功勞。」

    照片久遠偏舊，因此可以說發黃並且裡面的人臉都不太清晰了。合照的話，每個人的影像空間又小。

    李薇薇眯著眼看著朱孝賢指的那個人，見是個年輕的女人，在那個年代，僅看其站立的風姿綽約，都可以想見是一代絕世美女。

    簡辛在後面聽著兒子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告辭的時候，時間快是十點鐘了。朱孝賢親自把李薇薇她們送出門，約好了明日碰面的時間。目送李薇薇離開後，他轉身回屋。

    見母親站在那兒，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朱孝賢道出了今晚自己所有的疑問：「媽，你是不是看著她想起什麼事了？」

    「沒有什麼。我只問你，你會帶她去國家大劇院參觀吧？」

    「當然會。那裡也不是什麼禁地不讓人參觀。」

    「然後，她想看人家比賽的話，你會帶她找機會進去看吧。」

    「媽，她這不是擾亂人家比賽。而且，比賽場地是公開的，好嗎？只要是想觀看的觀眾都可以進去。一般人不知道也不喜歡而已。她喜歡看不行嗎？」

    「行。都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比賽前刺探軍情，足以見得她對比賽和此次活動的重視，以及她的勝負心很強。」簡辛分析著。

    「不好嗎？媽，你自己不也說過，做就要做的最好，做到第一，光明正大拿到第一。刺探軍區怎麼不可以了？又不是使手段。」

    簡辛駁斥不了兒子這些話，好奇的是：「你看起來很欣賞她。」

    「她唱的歌很好聽，有一種兼顧與鄧麗君以及席琳迪翁之間的風格。不是一般的流行歌手，有深厚的功力在裡面。現在樂壇正缺乏這種好的風氣。」朱孝賢實事求是地說。

    簡辛無話以對，轉身走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背後兒子卻再追問起她。

    「媽，你今晚有些奇怪。我從沒有見過你對哪個人這麼興趣。」

    「誰說我對她感興趣了。再說，人家都說她怎樣好，不親眼所見的事情，都是不怎麼可信的。她直接進入複選，有說要準備什麼表演項目嗎？」

    「她自己似乎還沒有決定，先看看再說吧。」

    「八成又是唱什麼流行歌吧。」簡辛淡淡道，揮揮手，不再回答兒子的話。

    李薇薇和唐淑琴坐在回去的車上。包維知道她們去朱孝賢的家裡了，於是打電話來過問情況，這回，他和李薇薇直接對上話。

    「朱大哥是個挺好的人。」

    「看得出來。」李薇薇一點都不否認這點，一看都知道那家人都是好人，家教很好，「以前卻不知道你原來認識這麼多的人。」

    包維對此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應該說，認識是有，但是，生意人，大都也是泛泛之交，除非有往來，很難深交下去。

    「我也是突然記起有這個人。然後，有人也向我推薦過他。」

    「誰？」李薇薇問，總覺得此事有點兒冥冥之中的蹊蹺。

    「那個人你知道的，無限的老闆。」

    說到那個無限老闆，李薇薇更是一肚子疑惑：「你和他很熟嗎？」

    「說熟嗎，這個很難回答。但是，只要是娛樂圈裡混的，很難有不知道他的。」

    「是指混到你這個地位的，很少不知道他。」

    「可以這麼說。」

    「然後呢，他怎麼知道我這些事情，哦，他情報廣，但是，竟然主動建議，他平常很喜歡多管閒事嗎？」

    「那是沒有。他怎麼可能多管閒事？」

    「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你對簡老師感興趣，所以想特別拍你馬屁吧。因為他說他看得出來，你前途無量。」

    這個老闆，特麼的太會做生意了。

    這個事情說完，李薇薇趁機談起公司里的事情：「我這邊你不用太擔心，你好好處理你自己的事情。公司里我交代過了，讓望經理暫時不要開始新的項目，在你回來之前。」

    「我大概過兩天會回公司的了。」

    「可以回公司嗎？」

    包維笑了，電話這邊的李薇薇聽出他的笑聲略帶一種不是很暢快的感覺。想必，要回自己的新公司，家裡阻力不是說一點都沒有。獨自創業，也不能說和自己父親自己家族企業對立吧。因此，必然是要爭取一番，可能是需要失去一部分籌碼。

    「放心，可以回去。」包維最後給她吃定心丸，「你那邊，我回來後，整理好公司內務，會去探班的。」

    李薇薇掛完電話，回想著今晚那組老照片以及簡辛的表情。她到網上查了一下，發現要找到朱孝賢所說的這位華裔演員，真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那個時候，網際網路還沒有興起，這樣的消息不會登在網際網路上，也就不會在網際網路上留下痕跡。

    要查的話，只能是到當地的博物館資料庫里查找，或許會有一絲線索。

    李薇薇當機立斷，給了范律師發去電話和要求，讓他去找人。

    這些屬於她的私事，所以，她沒有讓唐淑琴去做。

    夜色濛濛。睡覺前，李薇薇和喬大爺發了簡訊報平安，這是喬大爺所要求的。

    李家，齊婉瑩真的是坐立不安了。一想到李薇薇或許真的察覺了某些真相，她心裡就十分地擔憂。

    想來想去，她可能必須去那個地方看一看了。但是如果親自去看，有可能暴露自己。

    她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很久都沒有打過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