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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9:40:57 作者: 韞枝
對方突然喚了一聲她,語氣有些沉重。
「您被皇上保護在宮裡頭,呵護的好好的,全然不知曉宮外的滿城風雨。」
這鳳鸞居,這偌大的齊宮,就是一道完好無暇的屏障,徹底隔絕了宮外的風聲。
或是說,這是姬禮特意的保護。
她如今正聽不了那些髒東西。
「您一直都在皇上的羽翼之下,他不允許我們同您說這樣的話,不允許我們向您透露出一丁點兒風聲。」
「可您也知曉,這些年來,百姓對皇上,對您的評價。」
他們說鳳鸞居那女人是禍水,是不知廉恥的盪.婦,成日在坤明宮說那些狐媚子話。
禍國殃民,使大齊百姓受難。
「娘娘。」
凌桓意看著她。
「這人心,就像是一道口子,扯開了,再癒合上,就難了。」
沈鶴書與姬鷙寒正是利用了這其中的道理,才敢這般肆無忌憚。
姬禮先前是脾氣不好,或是說,他現在的脾氣也不是很好。
「皇上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您,他聽您的話,您讓皇上收斂了滿身的利刺。如今皇上一掃先前作風,勤勉執政,還與燕尾結盟,收復了先帝割讓出去的三座城池……可百姓卻不管這些。在他們的認知里,當今聖上,還是當年的那個模樣,一旦這形象根深蒂固,那便是極難改變的,再加上沈鶴書與荀南王刻意的煽風點火……更罔論,前些年皇上為了找您,為了逼您出來,做了怎樣的事……」
這件事可是大齊百姓看在眼裡的。
他在及冠禮上,命人從京城找來十二名年輕貌美的女子,當作祭品,獻祭上蒼。
……
這一件件往事,姜幼螢仍歷歷在目。
她還記得,自己離開姬禮、離開齊宮的那三年,姬禮為了找她,徹底瘋了,他不顧外人對他的唾罵,不顧臣子的質疑,他軟禁了自己的生母,他落下「草菅人命」的名頭。
這名頭,這帽子,一旦安上去,再要取下來可真就難了。
聽凌桓意越往下說,她便愈發覺得呼吸一寸寸加重、發難。
一字一字捶打在她的耳朵上,腦海里。
就在她出神之際,忽然聽到一聲「皇上」。姜幼螢回過頭,才發現姬禮正立在他們身後,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身量高大,可龍袍的袖還有些長。寬大的袖擺隨風微擺,一朵粉白的花瓣忽然沾在男子的前襟處。
姬禮烏髮垂下,迤邐如一片旖旎的雲。
待他走近,姜幼螢才看見,他手上還執著一物。
明黃色的帛書,應該是皇詔。
「皇上。」
姬禮朝她走來,也不知有沒有聽見方才她與凌桓意說的話。
「怎麼站在風口處,當心著涼。」
正說著,便伸出手扶住姜幼螢的右臂,她的小臂極為纖細,像一塊白白的藕節,包裹在華麗的衣裳下,讓人能一把握住。
姜幼螢怔怔地被他帶到另一邊,一側的凌桓意見狀,識趣地一禮,退了下去。
他方才在殿中剛飲過藥,身上還殘存著中藥淡淡的苦味。他一探袖,袍間的香氣便飄散了過來,清冽好聞。
姬禮扶住她,手掌發緊。
「怎麼不帶著宮女就跑出來玩?」
「我聽聞,前朝……」
不等姜幼螢說完,對方打斷了她的話。
「前朝無事的,你不要聽他們亂說。」姬禮的聲音輕輕的,像一道溫暖的風,將她整個人裹挾。
姜幼螢揚起一張小臉兒,看見他鴉青色的睫羽細細密密垂下,像一扇小帘子,遮去了些光影。
男子眸光瀲灩,清淺而溫柔。
「他們都是在嚇唬你玩的,沒有什麼要緊事,無非就是有小兵小卒起了些不該有的心思,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姬禮的語氣淡淡的,似乎毫不在意。
「阿螢,有朕在呢,不要怕,乖乖回去養胎,嗷。」
言罷,他揉了揉姜幼螢的頭髮,轉過身同綠衣道:
「帶皇后回鳳鸞居。」
說也奇怪,姜幼螢明明方才還滿心焦慮,一看到姬禮的眉眼時,心中的擔憂竟一下子被驅散。聽著對方的話語,她如同被控制了一般乖巧地點點頭,見狀,姬禮勾了勾唇,瞑黑的瞳眸中蕩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那皇上一會兒,來不來臣妾這裡用膳。」
她輕輕揪了揪男子的衣袍,還如小姑娘一般,有些羞赧。
「嗯。」
姜幼螢一下笑開。
她笑得無聲,抿著粉嫩的唇瓣,唇角邊有兩個淡淡的梨渦。姬禮也是有梨渦的,只是他不經常笑,久而久之,唇角的小梨渦居然淡了下去。
姜幼螢踩著宮階離開了。
姬禮一寸寸收回目光,偌大的園裡,女子藕粉色的身影點點消之不見。一側的凌桓意走上前,還未來得及出聲,天子便將手中詔書扔在了他懷裡。
凌桓意愣了一下,將其展開。
字跡遒勁奔放,還帶著些淡淡的墨香。
墨跡未乾,撲面而來的是令人忍不住呼吸一頓的嚴肅之感。凌桓意一字一字將其讀完,猛地抬頭。
眼底儘是震愕:
「皇上……」
當真……要如此?
姬禮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反應,面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