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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56:27 作者: 南風不盡
更何況,鄭沅從不去想如果自己在書中世界一著不慎死亡了會如何。
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若非系統在她眼前吊了吊了根胡蘿蔔,她可能早就死了,也沒有這個時間再來思索自己是否會因闖禍而收到責罰了。
一切都是恩賜,珍而重之便是。
鄭沅看向江問舟。
他緩慢至極地拿手撐住地面,被打散的髮髻垂落下來,微微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手腕上有一道刀痕,顏色已淡,不過一晃而過,便被寬袖覆蓋,鄭沅卻注意到了,她心底「咯噔」一下。
她有一點不成熟的猜測,但卻因不知劇情細節而無法推導,這時候便分外想念系統的存在。
但系統自從更新後便悄無聲息,且還沒有進度條,讓人無端有些煩躁。
忽然刮來一陣風,將鄭沅逐漸發散的思緒吹散,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又高又瘦的青年身上。
他身子有些搖擺,卻還是站直了,他輕輕拍打著身上沾染的塵埃與黃土,有些衣衫破碎已黏上了傷口,他也只是皺了皺眉。
他低頭,額角漸漸滑下一道血,他隨手一抹,眼睛到鬢角便染得血紅,他微微抬起臉,朝躲在假山後頭的鄭沅一行人看過來。
江問舟的眉眼濃黑,本會讓人感到過於銳利,但眼型卻是典型的桃花眼,生在他臉上卻一點都不顯得輕佻,反倒柔了眉目的稜角,與日後掌了權後戴上冰冷的面具不同,他如今真是清水般乾淨的人,哪怕已淪為內宦,卻依然能看出他周身氣質的不同,他是雲,是月,是空谷里的蘭,是這世上所有纖塵不染之物,鄭沅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清清淡淡的一眼,便讓她有種鼻酸的衝動。
因為他身上不僅是乾淨,還有一種被從內到外摧毀的破損感。
他像是碎成千片萬片了,只不過被自我堅韌的意志面前拼湊起來罷了。
就像他已看見了鄭沅,卻也只是淡淡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鄭沅以為他會說什麼,哪怕點點頭,但他什麼也沒有做。
他只是艱難地彎下腰,去撿地上被掰斷踩碎的筆墨。
風吹得他身上的衣裳都鼓了起來,又很快癟下來,他在風中收拾好斷筆碎墨,便準備離開。
鄭沅見他想要離開的動作,趕緊從假山後頭出來,向前追去。
「等一等。」
江問舟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
他此刻的樣子實在糟糕,眼皮已逐漸腫脹起來,讓他視線模糊,有點艱難才看清眼前女子的裝扮。她穿一身透粉薄紗紡花裙,紗衣上滿繡紫葉李,小而淡的花朵開滿了她的衣裙,在走動間盛放。
能穿這樣的衣裳,必然不是宮女。
跟在她身後半步遠的青衣女子,才是尋常宮女打扮。
她是宮妃。
江問舟的視線從她的衣衫緩緩落在她白皙的臉龐,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便恪守規矩別過眼去,心思微微轉動,便已猜出了此人身份。
旁的宮妃不會踏足苦竹園,唯有兩月前被勒令閉門思過的徐淑儀才可能出現在此。
他彎下了背脊拱手行禮:「見過徐淑儀。」
「不要多禮,快起來。」鄭沅上前兩步,雙手想要托住他深深躬下的身子。
他卻後退一步,避開了鄭沅的動作,行完了禮才咬牙起來:「謝淑儀。」
鄭沅的手空空的伸在半空,才慢慢蜷起手指,落下來。
而靠近了江問舟,她便清晰地看見了他手腕上那道橫亘了他整個手腕的刀痕,又長又深,幾乎要將他整隻左手都砍了下來似的。
他的手很瘦,是一雙讀書人的手,握筆的指節處生有薄繭,卻骨節分明,經脈骨骼微微透出皮肉,卻又不過分突兀。
「若是淑儀沒有別的吩咐,小人便告退了。」他又想行禮,卻在剛低下身子便沒忍住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鄭沅想說什麼,眼前的青年已搖搖晃晃地站不穩了。
「江……」
她還沒說完話,江問舟已像一棵傾倒的樹木,在嬋娟的驚呼聲中,直直倒向了鄭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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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三省齋的路上,嬋娟一直有些說不上來的生氣。
憋了半路,回頭看了數次,終究是忍不住質問道:「淑儀,您做什麼將那個太監帶回來嘛!回頭娘問起來,我們可怎麼解釋嘛!」
鄭沅想起蕭娘子那張板板正正、不苟言笑的臉,心底也有幾分怵,但看向被馮山海背負在後背,遍體鱗傷的江問舟,還是逞強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人都昏在咱們面前了。」
「報了掖庭,自然會有人處置,何必……何必……」嬋娟被鄭沅的話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何必您親自帶回去!這不合規矩!」
「一個太監罷了,有什麼不合規矩的,」鄭沅撅了噘嘴,假做賭氣裝,「到時候爹爹說一聲就是了,便撥到咱們身邊做事又如何,反正我們正缺人手呢!」
嬋娟說不過,跺跺腳:「這話您我娘解釋去!」
鄭沅吐吐舌頭,摟著嬋娟的胳膊寬慰道:「好嬋娟,你可別不管我,替我說說好話吧,蕭娘子最信你了!」
「您要奴婢怎麼說麼,說您出門散個步,帶好端端背回個太監?」
「你就說,咱們一是心善做好事,二呢,想著缺人,正好有個送上門的,好好養著便能替咱們幹活了,他本來便住在外頭值房,往後若是有什麼消息,也能替咱們多聽多探,算是好事一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