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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51:09 作者: 木子金三
裴讓將手插.入棋盒中,攪得棋子嘩嘩響。這才捻上一顆白子。
外面的天忽而暗了,棋盤失去陽光照耀,褪去光澤變得幽深。
裴讓微擰著眉,陷入回憶中,「他臨終前問我:「裴家這下可對得起你了?」」
裴讓垂首低低笑出聲,漸漸地笑聲愈大,連胸腔都跟著震動,眼淚暈濕他的眼眶,他嘆道:「這問得好啊。」他點點頭,肯定般道:「問得好。」
程敘言蹙眉:「慎禮。」
「別叫我慎禮!」上好的墨玉棋具應聲落地,摔出殘角。裴讓把著案幾逼近程敘言:「裴讓也好,慎禮也好,我都厭惡透了。」
「每—時—每—刻—」裴讓咬牙切齒:「每時每刻它都在提醒我。」
「程敘言,我早就滿手血腥,我回不了頭。裴家對不起我,他對不起我!」四下極靜,窗外風聲嘯嘯,裴讓額頭青筋暴起,淚如雨落卻無聲無息。
程敘言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卻又覺得遙遠,他猶豫著抬手,抹去裴讓眼角的淚。
他從不後悔認識裴讓,也不後悔跟裴讓相交。只是他跟裴讓認識的時間不對。
他那時滿身泥濘,又如何能拉裴讓一把。
裴讓閉上眼,眼中淚水傾瀉而下。他緩了緩,重新坐回榻上,面色又變得冷漠。
「我總疑心我祖父告知真相,疏遠你。」
程敘言:「沒有,裴老沒有說。」
裴讓嗤笑一聲,「我疑心的那刻起,祖父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了。」
程敘言沉默。
茶中溫水在這難言的靜默里逐漸失溫。
裴讓的聲音再次響起,說著他跟程敘言分別這些年的種種:「我有一事不明,可否為我解惑。」
程敘言:「你問。」
裴讓:「當今為何對你另眼相看。」
程敘言將當初於刺客中救下十五皇子之事道出,裴讓有片刻怔愣,隨後失笑:「原來如此,從一開始我就失去先機。可笑我還以為當今看重你才幹,想拉攏你,我才從中作梗。」
程敘言不語,原來裴讓當初對付他是因為這個緣由。但最開始十五皇子並不知道是程敘言救他,程敘言也不言明,不想站隊。
但見裴讓那副落寞模樣,程敘言嘴唇微動,最後還是閉上。
裴讓摩挲著手邊茶盞,端起呷了一口,茶水冰涼寒浸骨。
「你……」程敘言不是傻子,裴讓如此反常,必然是出事了,程敘言想來想去只能想到沿海海運之事。
「沒什麼。」裴讓打斷程敘言,他看著程敘言的臉,眸光複雜,少頃他道:「熾兒比我幸運。」
程敘言心頭沉重,他還想細問卻被裴讓下了逐客令。
程敘言離開裴府後,托人去打探。然而當天夜裡裴府傳來噩耗,裴讓身亡。
程敘言一陣眩暈,差點摔倒在地。他被卓顏扶著,整個人幾乎喘不上氣,用盡所有力氣吼:「阿明,時明!」
「大人。」時明匆匆而來。
程敘言面寒如霜:「備車,去裴府。」
第196章 唯願再相逢
裴府里黑漆漆, 只有府門兩盞紅燈籠在夜風中晃動,似怪獸的兩隻血紅的眼,靜謐又陰沉。是府內還未來得及更換, 還是裴讓身死是誤傳。程敘言帶著一種荒謬的期盼。
時明上前叫門,片刻便有人來開門, 管事引著程敘言往裡走,「大人小心腳下,熾公子這會兒在正院, 老奴簡單設了一個靈堂。今日太晚了, 熾公子年幼,老奴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您。」
裴大伯在外地為官, 且不說任期不能離開任地, 便是裴大伯頂著大不韙來了, 一來一回消息傳遞,路上也得耽誤一個月時間。
程敘言快步行至正院,當他親眼看到屋中的棺材, 整個人心口一窒。
管事喚道:「熾公子,程大人來了。」
裴熾跪在地上毫無反應,直到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攬住他, 喚他一聲「熾兒」。
裴熾忍了許久的驚惶痛苦悲傷一瞬間爆發,他揪著程敘言的衣袖嚎啕大哭。
風聲嘯嘯, 滿院淒涼。
眼見裴熾哭聲不歇, 程敘言一個手刀敲昏裴熾。唯恐這孩子悲傷太過, 傷及內里。
待將裴熾安頓好,程敘言看向管事:「有什麼話說罷。」
在最初的哀傷過去後, 程敘言察覺蹊蹺。管事的動作太快了, 幾乎在裴讓身死不久就派人將消息傳至程府, 整個裴府不見兵荒馬亂,反而靜的壓抑。
管事惶恐跪下:「程大人英明神武,果然瞞不過您。」
管事將程敘言引去書房,「我家大人說程大人看到書案上的奏摺便明了。」
書房內僅點兩根蠟燭,門窗緊閉,蠟燭將小小的書案照的亮堂,也僅照亮書案。
書案正中間那封醒目的奏摺激著程敘言的眼,他打開看了。
良久,程敘言合上奏摺。果然與他之前想的一樣,裴讓身死與海運有關與宋家有關。
程敘言在書案後坐下,眉頭緊鎖。他還有疑惑,裴讓並非無能之輩,程敘言相信宋謙有可能壓住裴讓,但要裴讓的命卻是不能夠。
忽然外面一陣喧譁,程敘言合上奏摺往外去,程錚和程念趕了來,卓顏一臉為難。
程念抓著程敘言胳膊:「爹,阿熾哥呢?」
「熾兒哭暈過去了,在他院子裡……」程敘言話未說完,程念就匆匆跑走,程錚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