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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51:09 作者: 木子金三
宋二郎君不言,靜靜看著他。程敘言微微斂目,避開他的視線,一來是免有不敬之意,二來他不想叫人通過眼眸探知他情緒。
「我很抱歉。」宋二郎君輕聲道。
程敘言忙道:「您不必……」
宋二郎君抬手打斷他,繼續說下去:「我兄長……我兄長與你添了麻煩,我身為人弟未能及時勸阻,亦擔其責。」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搖搖晃晃,車內也受到影響,茶水在杯中盪起一圈圈漣漪。
宋二郎君摩挲著杯子,眼睫低垂:「你於儀兒後有救命之恩,我亦欠你一份情。」
水中映出他斯文的面容,宋二郎君抬眸,「我雖比不得當代大儒,但才學亦有三分,敘言若是有意,也算你我的緣分。」
宋二郎君話至此,但凡程敘言有心,便可當即應下。
然而程敘言嘆息一聲,「非晚生不識好歹,然為人子,父在前,晚生一心盼著父痊癒。」
話音落下,車內是長久的沉默。宋二郎君呷了一口清茶,嘆道:「罷了,到底是有緣無分。」
程敘言思索對方是否惱怒,然而宋二郎君雖有遺憾,卻並無遷怒之意,甚至還與程敘言談論文章。眨眼至晌午,程敘言提出告辭,宋二郎君這次未挽留,而是再次提醒程敘言將紅木匣子帶走。
「拿著罷,你用得上。」宋二郎君微笑著篤定道。
程敘言猶豫片刻後還是將傷藥帶走。他剛回到自己的騾車,宋府下人提著食盒而來:「我家老爺吩咐,程公子此來南塘數日便匆匆離去,不知曉南塘街頭巷尾的小食,特意讓小人送來與程公子品嘗。」
程敘言接過,對宋府下人表達他對宋二郎君的感謝。
食盒內果真是些地道小食,然而更叫程敘言警惕。程偃檢查紅木匣子裡的傷藥,確定沒問題又合上,若有所思。
另一邊宋儀進入父親所乘的馬車,頗為急切:「爹,程公子怎麼說?」
宋二郎君嘆道: 「他不願。」
第77章 宋二郎君的謝禮
宋二郎君憐惜的看著女兒, 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未說。
黃昏時候,商隊駐足歇息。宋儀戴上幕笠, 親自提著食盒走向程敘言的騾車。
易知禮和程偃識趣離開,宋儀攥緊手柄,輕聲道:「元宵節那夜, 多謝你。」
程敘言頷首:「宋姑娘不必言謝。正如醫者仁心, 習武之人亦當鋤強扶弱。」
「…鋤強…扶弱?」幕笠下,宋儀一張小臉泛白,她勉強提起一個笑, 隨後才想起隔著幕笠,程敘言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將食盒遞過去:「一點心意, 還望程公子收下。」
程敘言爽快接過,他對宋儀道謝後卻不另起話題,更未邀請人留下。宋儀站在他面前,一時尷尬無言,最後只能強撐著提出告辭。
回到宋家馬車, 宋儀的大丫鬟憤憤不平:「姑娘,您是大家閨秀,別說秀才, 便是進士都要捧著您, 您何苦如此。」
「你不懂。」宋儀無力的靠著車壁, 整個人軟的像一株柳枝兒, 雙眼出神的看著小几上的錯銀雲紋三足小香爐, 望那裊裊輕煙起, 見煙散無形。若無車內一縷香, 又怎知其存在?
可存在又怎樣, 終究化為塵埃。
一滴淚倏地落下,砸在宋儀白皙的手背。
大丫鬟又驚又慌:「姑娘,姑娘您別嚇奴婢呀。」她想到什麼,哄著宋儀道:「是關於程公子嗎,奴婢粗通文墨,不識真寶,不若姑娘與奴婢詳細說說,奴婢就懂了呢。」
宋儀不語。
她閉上眼,滿臉疲憊。她不是蠢人,她明白程敘言客套之下的疏離。
之後幾日,宋二郎君仍會主動尋程敘言談論文章,他確有真才實學,雖未入仕,可這些年南來北往磨鍊心性,增加閱歷,對很多事情都有獨到見解。
甚至宋二郎君還與程敘言談論水師的常規部署,程敘言猶豫道:「宋先生,這是可以談論的嗎?」
宋二郎君笑道:「自然,常規部署並不涉及機密。」
策論囊括的內容很多,民生,軍事,政策,自然也包括水師制敵。可若程敘言不了解水師相關,又如何思索對策,又如何作答。
宋二郎君言之有物,程敘言無心他想,認真聽講,回頭仔細思量後仍有不明白的他還跟程偃探討。
他整日與宋二郎君相處,相談文章,心中對宋二郎君的牴觸也散了,心中不由敬佩對方才華。
想來能教出宋姑娘那樣才華橫溢的女兒,宋二郎君也非一般人。
這日天晴,宋二郎君與程敘言談論後,隨口咕噥:「今日晌午又是乾糧。」
程敘言默了默,與宋二郎君招呼一聲,轉身回騾車,帶上弓箭去往不遠處的山林。
「咻——」
跑動中的兔子側翻在地,無力的蹬著腿,程敘言上前將兔子提起,拔下兔身上的箭矢,彎弓搭箭。
這一次射中一隻野雞。
他在心裡估摸人數和口糧,打算再獵一隻野兔就收手。
然而這一次他射出箭之後,另一隻箭矢從斜側射來,雙箭相觸,頓時失去準頭,前方的野兔受驚後立刻跳入草叢裡,消失蹤跡。
程敘言向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眸子微睜。
「原來是你啊,小書生。」正是那日與程敘言在南塘城內有一面之緣的騎裝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