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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8:59:01 作者: 白日上樓
    就在初中部花園裡,那兒有個紫藤蘿架,附近沒什麼人。

    教導主任慈眉善目,看著陸野那又被撓出一條條紅血絲的臉,暗示他。

    該享受當下的時光,也該努力當下的時光。

    他還年輕,許多事不必著急。

    凌驍聽得雲裡霧裡,原以為陸野那麼個桀驁性子,必定要生氣,誰知他竟然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謝謝老師,下次注意。」

    之後,凌驍就沒怎麼見他臉上有紅印子了。

    只偶爾兩人打球,去沖淋雨能看到他後脖、胳膊上有。

    不過那時,陸野他媽的」瘋病」好像更重了,每回的印子都越發深。

    哪怕凌驍不算機靈,也知道,這事不怎麼對。

    正經說起來,算虐待。

    他說了兩回,可陸野自己本人卻不怎麼在意。

    有回他問急了,陸野卻道:「她心裡也苦。」

    凌驍是不懂怎麼一種苦,要對著自己的孩子使。

    他手上擦破塊皮,他媽都要大驚小怪地給他用酒精消毒、貼上創口貼的。

    不過凌驍知道,做兄弟嘛,就得有分寸。

    不是什麼事都能尋根究底的。

    他就是覺得,他這兄弟糟心。

    有對糟心的爸媽。

    他媽酗酒,他爸嘛,是大明星,常年不著家,也不接家裡電話。

    老婆孩子都不接。

    生怕接了,就讓人知道自己有老婆孩子。

    二十年前的偶像劇天王,賣的是單身人設,報紙雜誌採訪,回答一律是」單身」。」沒孩子。」

    與各路女明星的緋聞滿天飛。

    其實凌驍一開始不信,陸野他爸是程峰。

    因為他家沒一張他們與程峰的合照,後來,是陸野悄悄地將一張從報紙上減下來的照片遞給他看,他才信了的。

    那報紙是用最好的相框裱起來的,外面是一層漂亮的雕花玻璃。

    報紙上,是陸野被程峰牽著走過飛機場時的情景。

    作為陸野第一順位好朋友,哪怕只有個背影,凌驍也能一眼把他認出來。

    他現在還記得,陸野當時將照片遞給他的表情。

    高高抬起的下巴,眼睛浮起微微的漣光,帶著點羞澀和小驕傲,卻極力裝出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樣:「喏,給你看,上面我爸。」

    凌驍當即就信了。

    對小孩子來說,那就是證據確鑿。

    不然,為什麼周圍人有爸爸,就陸野爸爸從來沒出現呢。

    他問他:「我能見見你爸爸嗎?我能跟你問你爸爸要個簽名,合張影嗎?」

    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小少爺卻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他對他說:「那…下次等我爸爸回來,我幫你問問。」

    這一問,凌驍再也沒等到。

    在對朋友爸爸是大明星最熱情的時候,他一有空就跑陸野蹲家門口蹲,一整天地等啊等,像個小衛士一樣,掃視著周圍走過的每一個人、每一輛車。

    越是戴著帽子、鬼鬼祟祟的人,他越要盯。

    可惜,這熱情持續了小半年,程峰從沒出現,他也就放棄了。

    後來等凌驍長大,他才知道,作為明星的兒子,陸野自己見到程峰的次數都很有限。

    有一回他問他:「你爸回來過幾次?」

    他記得,當時陸野伸出兩隻手,比了比,說了句:「八,還是七…次?」

    這在每天早晚兩次都要見、見得彼此都快煩死的凌驍眼裡,是完全不可思議的。

    陸野和他媽,就像是被他爸藏在洞裡見不得光的老鼠,深怕這老鼠一冒頭,影響自己一帆風順的巨星事業。

    程峰唯一做的像父親的一點事,就是固定往戶頭上打的一筆錢。

    那筆錢,大部被他媽拿來買酒,小部分花在陸野身上。

    據說陸野他媽深愛他父親,卻因常年見不到,就只好沉湎於酒精。

    喝了酒,她就去罵陸野,有一回凌驍撞見,正好聽到她掐著細柔的嗓子對陸野、說,她原來也有機會當大明星,可惜卻因為他耽誤了。

    對,陸野的母親很美。

    凌驍第一次見她,饒是他還是個不知事的孩子,也覺得她美,像畫報里走出來的美人,雪白豐腴,美目流轉。

    陸野那雙眼睛就像她,生女人身上,那是風情萬種;生男人身上,也是深情風流。

    等陸野再長大一點,陸野他媽在喝酒的同時,又多了一樣愛好:打麻將。

    她將牌搭子帶回來,待客室和客廳里都安了個自動麻將桌。

    她每日每日地打麻將。

    別墅里每天烏煙瘴氣,麻將聲聲。

    這個長期沉湎於酒精的女人似乎找到了另外的樂趣,隨著美貌一日日的凋零,她情願在麻將聲和酒精里度日。

    她幾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兒子。

    陸野就在這樣的環境裡,貓兒狗兒似的長大。

    而對著這個越長越像程峰的兒子,陸野有時喝醉了酒,居然還會做出風情的模樣,抱著他胳膊喊」程峰」。

    每當這時,陸野就會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樣。

    他溫柔地喊她母親的小名,說:「裊裊,你眼角長皺紋了。」

    而後,這喝醉酒了的程裊便會跳起來,滿屋子地找鏡子,對著鏡子撫她眼角的細尾紋,哀哀切切,傷感年華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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