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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1:15 作者: 日日復日日
這些景象和念頭一浪接一浪地往聶音之腦海里灌,將她逼得根本無法思考,只能跟隨腦海里循循善誘的念頭,心甘情願地往下倒去。
墜下玄塔的時候,她聽到封寒纓的大叫,她聽見了,腦子裡卻一時片刻處理不了,做不出反應,屈指劃開手腕時,連痛覺都沒辦法及時感知到。
手腕上裝著五色露的珠子被劃斷,和鮮血一起從她手上飛濺出去,撞進一縷魔氣中。
聶音之被蜂擁而來的魔修淹沒之際,先被黑紅交織的魔氣裹入當中,她眼前驀地一黑,血月影蠶繭似的將她裹得密不透風。
冰涼的魔氣擠壓著五色露往她手腕上纏,又被她的血立即化作靈氣飄散。
一個聲音直接刺破幻象,在她靈台里響起,「聶音之,阿音,阿音——」
起先這個聲音並不能引起聶音之的注意,她有點想不起來這個聒噪的聲音是誰了,她腦子裡被塞滿了拯救蒼生的念頭,天崩地裂是因為她,洪水滔天也在於她,只要她死了……
那個親昵喊著她「阿音」的聲音不斷響起,聶音之一邊被塞滿腦海的念頭催著自我獻身,一邊又因為這個聲音,見縫插針地撿回一些零碎的,真正屬於她自己的記憶和想法。
昏暗的室內,飛揚起伏的暗紅色綢幔,聶音之被抱著起伏沉淪,蜷縮著扒在他身上,揪住他後背半褪的衣衫,烏黑的長髮凌亂地糾纏在她指間,她抓得太緊,扯斷了幾根髮絲,對方便在她耳邊,滿含鼻音地低吟:「阿音,對我溫柔點。」
到底誰該溫柔點!
顧絳喊了半天,終於捕捉到她神識的回應,立即道:「阿音,快醒過來!別被這虛假的天道牽著鼻子走。」
聶音之的神識忽地又沉寂了下去。
顧絳一邊和天道拉鋸,一邊不厭其煩地繼續喚著她,「阿音,醒醒,阿音——」
聶音之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流血,她自己用劍氣衝破了經脈,隨後涼涼的魔氣卷著五色露再次裹上來,不斷地消融,又不斷地貼上來,癒合那些傷口。
鴻鵠被無形之力壓製得一動也不能動,在她靈台的純白火焰里躺著她的元神,焰心搖曳著一縷暗紅。
聶音之從那縷暗紅里又聽到呼喊她的聲音,隨著這個聲音,她從「獻身飼魔」的念頭中掙扎出來片刻。
身體也短暫地「想起」那荒唐無度的幾日,那水鬼似的纏著她的人,在耳邊笑:「阿音,醒醒,你該修煉了。」
修煉?她才不要修煉,說什麼把他當做爐鼎,她怎麼覺得被採補的人分明是她,不然為什麼她都快死在榻上了?
聶音之這一次的神識回應要劇烈些,顧絳捕捉到她的想法,愣了下,實在禁不住笑了。
他努力回憶了下自己在雙修時說過的話,刺激聶音之的神識清醒,「阿音,你說過,要好好憐惜我的。」
聶音之想起來點什麼,他被灼燒得很疼,所以她必須做點什麼轉移他的注意力,手腕上的咒印被綁著,她不能摸葉子,只能摸他。
「阿音,阿音,是這裡?」
聶音之因為這句問話,又墜入那個窘迫的處境裡,她完全不敢看,裹在被子裡,感覺著他試探般的觸碰,咬著唇點頭。
然後她聽到一聲抽氣,有些沮喪,「不行,會傷到你,阿音,打開傷害轉移。」
這種傷害怎麼轉移!聶音之又羞又惱,簡直想啃他一口,罵他笨魔頭,笨死了,小院子裡那麼多圖冊,為什麼就不知道看看,難道沐浴的時候,也沒看過屏風嗎?
難不成還要她自己動手?
魔頭?她想起來這個聲音是誰了,聶音之心緒劇烈波動,耳邊的喊聲更清晰了,「阿音,聶音之!」
聶音之就像被這一聲喊回了魂,驀地從那種混混沌沌的狀態中清醒過來,「顧絳?」
顧絳鬆了口氣,「阿音,不管你看到了什麼,別被它誤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真正的天道面前,一個人生存或是犧牲,並沒有那麼重要。」
天道是萬事萬物中運行的規律,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只要存在便合理,是不該有什麼「情緒」的。但在天道干涉聶音之的行為時,他感覺到了天道的情緒。
不,應該說是偽天道,或者該稱之為「劇情」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天道(劇情):我在勸你救蒼生,你在回味do??
音音:以身飼魔,這也算是啊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論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道德經
第58章
天幕上, 韓竟的雷劫已經走到盡頭,與天合道,他的身軀仿佛在濃雲中投下的那道光中消散不見, 神識一瞬間被拉得無限大。
韓竟的身體在消融, 目光越過萬魔窟上被雷光殃及的封魔印, 跨過黃土石窟中一尊尊佛像,一眼萬里地跨過了無數的山川河流, 城池廢墟,仿佛擁有與天同等的視角, 能將天地之間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韓竟只來得及把一道意念打入他神識涵蓋下的每一個人意識里。
轉瞬間,那無限擴散的神識開始變得模糊, 他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從哪裡來,該往哪裡去,感覺不到自我。
韓竟行將消散的神魂驀地被一道磅礴之力收攏,塞進一個橢圓的蛋裡面。
流逝的自我意識也同時歸攏, 韓竟縮在這顆蛋裡面, 心有餘悸地想,夭壽, 他差點就死了,劫持天道這活太不是人幹的了!他的意識還是完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