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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1:15 作者: 日日復日日
    顧絳低下頭, 拿手帕很聽話地給她擦拭, 「別為我割傷自己, 若是要餵血,你戳手指就行。」

    五色露的治療效果絕佳,白皙的手腕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是被他吸得泛出艷色的紅,像手腕上開出的一朵緋紅的山茶花。

    「可是手指的血很少哦。」

    顧絳道:「夠了。」

    「好吧。」聶音之開心地應下,割手腕可比戳手指疼多了,顧絳都這樣要求了,她當然不會拒絕。

    魔頭比她小時候養的狗狗可乖多了。聶音之歪頭,長發從肩頭滑下,俯低身去看他的表情,抱著研究的嚴肅正經的態度,詢問道:「我現在可以用一下『共情』嗎?我想知道你們魔喝了我的血是什麼感覺。」

    顧絳抬起頭,聶音之便也跟著坐正,充滿期待地與他對視。

    顧絳給她擦乾淨手腕,猶豫片刻,眯著眼睛躺回去,「好,你用吧。」

    就知道他不會拒絕。

    聶音之爬到床榻里側,和他躺在一起,催動手腕上的咒印,一縷心念隨著經脈纏上金芽,滲入芽上那片金色的小葉子。

    她等了片刻,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難道是她咒術沒有弄對?

    聶音之坐起身,從芥子裡掏出共生咒捲軸,再一次將其下的「共情」看了一遍。

    「共情」這個衍生術有兩個小分支,其一是將主人的心念灌輸給從者,潛移默化改變他們的想法,達到讓被控制者心甘情願為自己做事的目的。

    其二,便是窺探從者的情緒心念,時時刻刻都能掌握他們內心波動,從根源上杜絕被背叛的可能。

    這個咒術何其可怕,從這一個衍生術就可見一斑。

    聶音之上一回將自己的情緒分享給顧絳就很成功,沒道理這一次會失敗。

    她忍不住去戳顧絳,「你不是說會很舒服嗎?為什麼我覺得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話音剛落,便感覺到顧絳的情緒溫溫吞吞地淌過來,若將聶音之的情緒比作浪潮,聲勢驚人地來,蠻橫地在你心上沖刷一圈,又利利落落地退。

    那顧絳的情緒就和溪流差不多,甚至遠不及溪流,溪流人家至少還流動呢,還有叮咚泉響。

    他的情緒悄無聲息,一點一點漫上來。

    聶音之躺回他身邊,像泡在溫水裡,聶音之突然有些倦了,她側過身,往顧絳身上貼去,在他身旁拱來拱去,終於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闔上眼睛。

    她連裙子都沒來得及脫,裙擺在塌上鋪展開,銀線繡著的孔雀尾羽如同開了屏,一半搭在顧絳身上。

    灰兔子還一直在床幔外等,聶音之布下的隔音訣其實擋不住他,只不過有顧絳在,封寒纓不敢造次。

    紅葉刀懸空,才完全斷絕了他窺探的可能。

    封寒纓等了半天,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裡面正在發生什麼,以前都是他將人撂在一旁兀自尋歡,現在他也終於體會到在外等候的人是什麼心情了。

    兔子憋屈地跺腳,心中充滿了想殺人發泄的怒火,在屋裡跳了幾圈,訕訕退到屋裡另一端去。

    到了晚上,小二端來聶音之點的飯食,敲了半天門。

    封寒纓朝里看去一眼,紅葉盡忠職守地懸在床前,裡面的人沒有半點要出來的打算,封寒纓快被煩死,他跳到門後,惡狠狠道:「滾,再敲剁了你的手。」

    小二被門縫裡滲出的殺氣嚇得渾身發抖,差點將手中托盤打翻,「客、客官息怒。」隨後驚慌失措地跑了。

    天光黯淡,床幔內更是昏暗,只有聶音之的白裙依然顯眼。

    顧絳睡覺很安靜,但是他特能折騰,身旁多了一個人,讓他在翻身時總是受到阻礙,很不習慣。

    他下意識想把人踢出去,鼻間聞到淡淡馨香,他會突然激靈一下,迷迷糊糊想,哦,是聶音之,不能踢,會被打。

    只好又伸手把她抱進懷裡。

    聶音之在睡夢中,隱隱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撈來撈去,一會兒被抱住,一會兒又被推開,被壓得喘不過氣時,她忍不住哼唧,然後就被翻了一下,趴在了顧絳身上。

    孔雀尾的裙擺被顧絳那豪邁的睡姿揉得不成樣子,和玄色外袍糾纏在一起,快打成結了。

    外面的天光暗下,又逐漸明亮,天際泛出魚肚白。

    一股痛意刺入意識的時候,聶音之立即醒了,她茫然地睜開眼,摸上自己脖頸,不明白為何胸腔有種正被無數針扎的感覺,就像她吸入肺腑的不是空氣。

    聶音之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顧絳的感覺。

    她的「共情」還沒有斷開。

    她其實不能直觀地感受到他的痛,只能體會到「他覺得痛」、「他覺得被針扎」的那種情緒。

    顧絳沒有醒,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態。

    聶音之有點恍惚,她的血的效果在退去,從顧絳身上,她感覺到了壓在他身上的越來越重的無形威壓,不是高階修士的境界壓制,而是更加浩瀚的,來自於不被天地接納的排斥之力。

    他每喘一口氣都那麼難受,聶音之大約猜到顧絳之前為何沒有呼吸心跳了,可能就如之前他的潛行之法差不多。

    只不過,那時他只需要騙過周遭的修士而已,現在,他需要騙過天地,才能舒服一點。

    聶音之覺得難受了,她想劃破手再給顧絳餵點血。

    手被人捏住,顧絳揉了揉眉心,「像你這樣喂,早晚會失血而亡,聶音之,你的血對我來說不是良藥,多了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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