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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南音沒有客氣推託,秋均立刻動手寫方子。
秋均的字不同於人,格外大氣,提筆的姿態竟很有些驚艷。南音想了會兒,才記起她的字跡和康王很相似。
把方子交給侍女,當著秋均的面讓人送去康王府,南音有意和她多說些話,便問起她和康王如何相識,又是怎樣成為側妃的事。
秋均不會說謊,不便答的問題就開始吞吞吐吐,南音一概表示理解。這樣的寬容讓秋均鬆了口氣,不知不覺有些親近起來。
男童和喧喧一同鬧著跑進殿時,二人同時停下說話,秋均起身急急道:「又出了滿身的汗,快來擦擦。」
她向南音解釋,「留著汗容易著涼,娘娘,我得先給他擦一擦。」
「無事。」
南音尚未有孕,也沒設想過自己和綏帝有孩子後會如何,看別人照顧小孩兒的精細模樣,還挺新奇。
給兒子解開領口,秋均拿巾子仔仔細細給他擦拭脖頸,渾然不覺南音在看見男童脖間吊墜時瞳孔猛得縮了下。
竟然……在這個孩子身上。
她想出聲詢問,擔心秋均知道這枚吊墜的含義,到底忍住了。
「安安多大了?」
「四歲。」秋均羞澀道,「我小產過三次才有的他,平日裡不敢離身照顧,把他養得比較內斂,叫娘娘笑話了。」
「無事,這孩子內秀。」南音道,「世上也沒有規定說男孩兒必須活潑好動。」
秋均感激地看她,愈發覺得這位皇后心腸好。反正,比府中那位對外人滿臉笑容,對她卻冷淡高傲的王妃好相處得多。
「娘娘——」侍女在外喚人,幾步入內,「陛下去了椒房宮。」
南音適時起身,「陛下恐是有事尋我,秋均,我得先走了。」
秋均忙送人至梧桐軒大門前,遙望人走了許久,直到身影在視線中轉淡,才回身。心中不由歆羨:皇后娘娘和陛下,感情可真好啊。
煙霞在空中揮灑出道道濃墨,深深淺淺堆積,景致奇美。南音順著一路的霞光回椒房宮,剛下厭翟車便看到了綏帝身影。
他籠在這奇麗的景觀下,面容模糊了,僅剩下高大的身軀,袍角的五爪金龍活過來般,張牙舞爪欲乎登天。
南音覺得這一刻的他尤其冷,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祇,漠然俯瞰眾生。
「先生。」她下意識出聲。
神祇轉身,面上有了溫度,朝她伸出手來。
「這幾日該少走動。」綏帝對她道。
「沒怎麼走,出行都有車駕呢。」挽著他,南音踩過煙霞,入殿。
左右盡退後,南音立刻把紫玉花之事告訴了綏帝,輕聲詢問,「既然康王如今沒有紫玉花傍身,那……」
「再等等,等五日後,官員進京述職,西突厥朝見。」綏帝說,「他應該忍不住了。」
「嗯……」南音慢慢地應聲,仰眸看綏帝神態,忽然抬手抱去,靠在他胸前。
綏帝微怔,「怎麼,哪兒不舒服?」
搖搖頭,南音小聲地說:「只是覺得,能遇見先生當真幸運。」
「能夠把紫玉花這等重要的東西給秋均所出之子,他們母子在康王心中的地位,定比任何人都重要。」南音勾著綏帝腰帶,「但秋均的存在,卻少有人知。她甚至仍習慣把自己當成奴僕,不敢在人前大聲說話。在封地的王府中,除卻吃穿不愁,幾乎無人把他們母子當回事。」
「我與秋均,其實頗為相似。雖然我並非賣身的奴婢,但與先生相比,仍不過螻蟻,倘若先生也像康王那般待我,我也沒有拒絕的資格。」
綏帝欲開口,被南音笑容止住,「當然,先生待我珍之重之,我亦不會自輕自賤,只是為秋均惋惜罷了。」
秋均曾想過離開康王,可惜她不能。雖然她說得閃爍其詞,但南音推測得出,她三次小產必定都是因為康王,對安安護得那麼緊,不止是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恐怕更是怕康王傷害他。
康王愛秋均,卻禁錮她、傷害她、打壓她,讓她眼中毫無光芒。提起康王時,她眼中沒有任何對心愛之人的感情,反而是膽怯、退縮。
聽聞南音要將她留在皇宮時,她答應得迫不及待,仿佛為有機會離開康王而鬆了口氣。
久病之人都容易心性大變,何況是天生尊貴卻又生來身體有疾的人。南音本以為,康王心志非凡,才能保持溫潤如玉。
如今看來,是秋均讓他有了發泄的途徑,才使他能在人前保持淡然。
「她可以利用。」南音道,「但如非必要,我還是希望沒有用到她的機會。」
「也許有,也許不會。」綏帝沒有給肯定的答覆,「看康王是否能沉住氣。」
如果過於沉得住氣,既然知道了他這個弱點,綏帝難免要用其來激一激。
這是自然。
南音沒甚麼胃口,未用晚膳,在淨房擦洗了遍,便上榻抱著綏帝。
蜷縮在綏帝懷裡,她顯得嬌嬌小小,娃娃般,能夠被他輕易裹住。
「先生何時對我動的心?」靜靜聽了會兒心跳,南音突然問。
綏帝身體明顯僵住,有片刻沉默,含糊說忘了。
「是初次,對嗎?」南音眨眨眼,「不然,先生後來怎會為我剝了一路的板栗?」
她續道:「先生不知,那板栗已經涼透了,好在甜得很,我到第二日才吃完,險些因此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