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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只要慕懷樟一和戶部尚書嚴禮接觸,他就會被刑部、御史一同盯上。倆人接觸,也極有可能順勢牽扯出過往的證據以及背後的其他人。
南音回首, 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先生知道了。」
綏帝應了聲。
想想也是,內衛的耳目不說遍布整座長安城,至少皇宮是被牢牢把控的。她身處其中想做甚麼,要逃過他的察覺,難如登天。
「怪不得……」南音往他那邊走,「我就覺得方才格外順利, 還正好瞧見了那張紙, 先生不是當真要另擇中書令罷?」
剛才一唱一和間, 她根本沒有提前和綏帝商議,全憑著對綏帝的了解。不過隱約間,還有種自己真是妖后的感覺,先生則成了昏君,任她對朝堂的事指手畫腳。
「另擇中書令之事,不假,但並非現在。」綏帝抬手令南音坐在身側,極為自然地把另外幾個摺子遞給她看。
遲疑了一瞬,南音接過,發現瀾州那邊真的要起戰事了。摺子上稱,此前失了壽王在瀾州的蹤跡,是他把綏帝派去糾察監守自己的官員暗殺,並聯合戎族,把瀾州當地不服從自己的官員和氏族盡數屠戮。
如今那邊或還在聯絡西突厥,準備從多地同時偷襲大綏,打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慢慢要到盛夏了,草原上馬肥兵壯,正是他們行事的好時機。
不巧,這事被綏帝派去探查瀾州的人一一洞悉,迅速快馬加鞭傳了回來。
「馬上要起戰事,那……」南音偏首看綏帝,「京中許多事,是不是該緩一緩?」
「無需緩。」綏帝語氣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輕視,「區區戎族,不值一提。我可滅□□,自然也可讓他們滅戎族。」
他甚至都不需要部署太多,憑派去瀾州的那名武將用令牌在周遭調兵遣將,就可以平息瀾州的動亂。西突厥的確會麻煩些,但他也會派使者破壞二者盟約。
先前□□被滅,西突厥定也不敢輕舉妄動。
唯一需要在意些的是,先前壽王在長安,手握一定的兵權都不敢輕舉妄動。被流放到瀾州待了幾年,反而敢聯合戎族偷襲大綏了。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允諾了甚麼,很難說會是他突然生出的勇氣。
他的神態話語讓南音眨了眨眼,不由道:「先生。」
「嗯?」綏帝正提筆在奏疏上批字,聞言視線掃來,目光中還含著方才話語中的凶戾。
南音沒敢說,只在心中道,方才先生的模樣,好像很……
「想說朕狂妄自大?」綏帝代她說出了口。
「絕無此意。」南音舉雙手表示清白。
綏帝輕笑了聲,並不追究,「我給了孟由三月的時間,若我親征,只需一月。」
無人知曉,綏帝除卻有修道的喜好外,在戰場上領兵殺敵時,更能帶給他酣暢淋漓的快意。但他如今不打算親征,一來是因為長安城有更重要的事,防止世家反撲;二來南音就在這兒,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獨自離開。
所以,他將血液深處涌動的那種殺欲強行壓了下去,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朝堂的波譎雲詭中。
那些人有一點沒有說錯,他一直就有做暴君的潛質。
他的師父雲靈真人看出了這點,親自帶他修道,令他平心靜氣。然而還是被一場戰事勾出了心底的戾氣,所以後來盧家膽敢算計南音,就被他毫不猶豫下了滅門之令。
「但這兒可離不得先生。」南音道,「三月其實也很短了,孟大將軍是老將,定不會負先生所望。」
綏帝不置可否。
執壺幫彼此添茶,南音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掃過幾乎堆成山的奏疏,「先生不是說今日會忙到很晚麼?先前已被耽擱了些時辰,現在繼續罷,我就在這兒陪先生。」
說完,還起身將雨水滴答的幾扇窗合上,攪了攪香爐,回身彎眸,「多晚都陪。」
南音每每彎眸笑起來,眼尾那顆小痣便愈發靈動,叫人望之心折。綏帝心底因瀾州戰事而生出的蠢蠢欲動也平息下去了,頷首道:「累了便去裡面歇息。」
他的左側,奏疏堆成半丈高,有七成都是近些日子朝中清流、綏帝忠實擁躉以及部分世家官員三方相互彈劾的摺子。他們鬥起來,其中少不了綏帝的推波助瀾。
南音看了會兒批好的摺子,都感覺到了他在其中煽風點火的作用,甚麼朕實欣賞卿腹中才華,知卿大志,奈何多遭阻攔云云。要麼是對臣子甜言蜜語,甚麼經滄州一案,方知謹容愛我,我亦愛卿,你我之心,如同昭昭明月……
如同先生自己所說,他不是只會砍人腦袋的,原來對臣子說情話,也很有一套。
當然,也有平平淡淡或怒而叱罵的批語,但這些都不及那些和情書一般的批語給南音的印象深刻。
所以,原先先生給她讀摺子,應是經了有意挑選的……
想像綏帝那張慣來冷淡的臉說出這些話,神色古怪了片刻,南音將摺子放下,轉而拿起經書。
嗯,她還是再領略下道家經義的奧妙罷。
俯仰之間,盞盞燈火被內侍無聲燃起,醒神的苦茶換了五六壺。為使自己保持清醒,南音提筆在旁邊的小桌上抄經書。
經綏帝堅持教導,她不懈努力,書法終於有小成。如今整整齊齊謄抄在紙上,也頗為賞心悅目了。
抄了十來張,綏帝那邊終於有動靜,徹底擱下硃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