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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南音跟著無聲彎了下唇,沒有說話。隨著和先生相處日久,她也發現了這點,但並不影響她對先生的敬仰,人無完人,有缺點才正常。
「我不知你們二人將來會如何,他對著你,又是否會有妥協,但……」他遲疑了下,接道,「你要記住,不能萬事都順著他。若實在勸不住,便送信給我。別忘了,你如今是明儀郡主,英國公是你義父,我,我是你兄長。」
南音默然片刻。
人非草木,她從前遲鈍,不懂世子之情,不代表一直沒有察覺。但知曉之時,先生對她的情意已經明晰,她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於是只能繼續故作不知,和韓臨愈發保持距離。
「謝謝。」鳳冠兩側的珠翠輕輕搖晃,南音偏首看向這個年紀輕輕,已有了卓越功績的少年,想再說些感謝或祝福的話,又止住了。
他並不需要這些。
世子是熱忱坦率的少年郎君,她相信他不會困在這段並未真正開始的朦朧感情中。
韓臨在這簡單的兩個字中,隱約感覺到了更深的意思,不由一哂。
南音還是懂他。
在禮官無聲催促的目光下,他把南音送上輦車,緊接著翻身上馬,聲音遙遙從晨風中傳來,「阿兄送你進宮。」
……
納采問名時,立後聖旨已經由鴻臚寺官員設案奉告天地、宗廟。
為免她受累兩次,綏帝特令冊封和大婚在同日進行,於是今日需得先行冊封皇后大典,再行大婚。
輦車四平八穩,南音坐在其中閉目小歇,半倚著挽雪,由她輕輕按摩肩頸。
觀南音妝面無絲毫損毀,挽雪頷首,示意侍女將脂粉撤下。她起初擔心皇后因出閣落淚,但娘娘遠比她想像中鎮定得多,即便在小佛堂拜祭生母時,也只是微微握緊了她的手,沒有真正哭出來。
「輦車通過正門後,會在太極廣場停頓片刻,由禮官上陳致詞。等禮官回來,會有人奉上冊寶,內贊接過,娘娘就能下輦往香案走去,跪受冊封……」挽雪不厭其煩地將接下來的流程叮囑了幾遍,南音認真聽著,將每字每句都記在心中。
為了立她為後,先生可說是排除萬難,其中阻力非常人所能擋。
即便無人對她說過這些,南音也能夠想像出此事的艱難。
她既然應下先生成為他的皇后,與他並肩而立,就會儘自己之力做到最好。起碼,不能使他丟臉。
冊封、大婚這等大事都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她在腦海中將流程演練一遍,即便閉目,身心也沒有完全放鬆過。
隨著輦車穿過正門,接下來的每一幕都按照挽雪所言,連時刻都把握得十分精準。
鳳冠沉重,南音步履卻絲毫不顯遲鈍,舉手投足皆穩重有度,使不少觀者出乎意料,心中都默默頷首,對這位天子力排眾議立下的皇后有了絲讚許。
全部流程走下來,南音渾身已被汗水浸透,禮服厚重,幾乎毫不透風,額頭也有了涔涔汗水。
挽雪忙令一眾侍女給她擦汗補粉,請她轉乘厭翟車,往內殿更衣。
「陛下何在?」抿茶潤了下唇,南音稍稍恢復體力,出聲詢問。
挽雪平靜的面上流露一絲笑容,「待會兒娘娘便要乘厭翟車與陛下會面,同去接受百官敬拜了。」
被方才的冊封大典轉得頭昏,南音都忘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莞爾。
欽天監特選的黃道吉日,漫天霞光直至此時仍然不散,鋪滿整個天幕,將皇城每一處的飛檐翹角都染成金黃。
綏帝早早便立在大殿階前,等候厭翟車將他的皇后送來。
一身玄色袞服,戴十二旒冠冕,腰束金帶,龍行虎步,單站在那兒,便有渾然天成的帝王之勢。
南音被扶下厭翟車,遙遙望見綏帝的第一眼,幾乎在原地怔住。
她從未見過綏帝這般模樣,他在她面前,大都溫和體貼,絲毫沒有旁人口中的冷酷模樣。
此時此刻,她才隱約領會到,那些人口中說的君威,的確能夠一眼就震懾人心。
綏帝提腳,三兩步朝她主動迎去,伸手接過南音,掌心暖得發燙。
南音因這滾燙的溫度發顫了一瞬,「先生。」
她微頓,改口道:「陛下。」
「不必換。」綏帝道,「私底下,如何習慣便如何喚。」
南音嗯了聲。
按照正式規矩和禮節,她和綏帝此時並不宜牽手,但綏帝本就為她改了許多繁冗的禮節,這點小事,禮官等人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百官早已著朝服在金鑾殿前的廣場等候多時,見綏帝終於攜新後而來,有些不知慕氏女模樣的官員不由老遠伸頸張望。
起初,只能瞧見一道和陛下並肩的身影逆霞光而行,相貌籠在餘暉中模糊不清,只隱約可知頗有雍容風範。待人慢慢走近,面容漸漸入眼,方知光潤玉顏,華容婀娜,在高階上迎風而立,恍若天女落凡,等閒不可輕視。
登時有不少官員呆若木雞,久久怔愣,直到禮官高唱,方回神俯首,對帝後同行大禮。
百官跪拜,齊齊祝賀之聲直衝雲霄,在耳畔久久迴響。
萬人之上,莫過於此。
南音忍不住失神,在綏帝握緊的力道中清醒過來,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意識到:餘生,她當真要與大綏的天子並肩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