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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先前著廚房備了百合羹,綏帝來了,太后打發人去問煮得如何了,預備叫他們一同用頓午膳。
這時,門外一溜煙跑進了氣喘吁吁的內侍,小聲稟過全英,全英三兩步走來,「幾位大人發現陛下不見了,正問呢。是讓他們等著,還是……?」
「吵完了?」綏帝問。
全英哪知有沒有吵完,沒得說話,好在綏帝也就隨口一問,不是真想要他解答。
太后約莫猜出事由來,「陛下還在和人議事呢?」
「是,幾位大人起了爭執,鬧得陛下頭疼,便出來散散心。」
這一散心,便散到了鸞儀宮?太后無言,瞥了下南音,又瞥綏帝,語重心長說:「國事為重,怎可把大臣們晾在那兒,陛下快回罷。」
綏帝不以為然,「他們喜歡吵,就吵個夠。」
他早有預料,下首爭得不可開交時,就在那兒左耳進右耳出,當然,面上是很認真的。神遊了陣,問起南音,得知她半個時辰前進了宮,便乾脆趁那些人沒注意,走了。
說這話時,他神色較為平靜,沒甚麼不虞的跡象,太后便知他沒有真為這事動怒,笑了下,「哪兒有這樣任性的皇帝,看不慣大臣們爭吵,就把人晾在那兒,他們想要你拿主意呢。」
太后不是對政事一竅不通的深宮娘娘,只是很識趣,在綏帝登基後沒有過問過任何朝政大事,輕重還是曉得的。
「南音。」太后道,「幫哀家送一送陛下。」
她這是拿捏了綏帝的心思,南音領命,起身看向綏帝。
綏帝也沒反對,位置還沒坐熱呢,看南音走到身前,竟當真站了起來,說一聲「待會兒再來看母后」,就和她一同走出去了。
二人背影一前一後,隔得不遠,只半個身位。遠望過去,待出了大門,就離得更近些。
崔七娘瞪大眼,好半晌頂著酸澀的眼眶回首,「娘娘,陛下當真是來轉一圈的?」
視線飄過去,慢悠悠收回,太后頷首,「是,他時常如此轉一圈。」
至於這個時常,是哪種時常,唯有鸞儀宮經常侍奉的人知曉了。
崔七娘想起前陣子家中長輩談論起陛下的語氣,簡直愁雲慘澹,道陛下下了狠心要收拾世家,且有暴戾之相,即便有太后撐腰,他們行事也要多加注意。不然,盧家便是將來的崔家。
聽說,范陽盧家嫡出的那支已經徹底沒了,如今都換成了旁出的幾支共同主事。
「都道陛下兇悍,我看倒蠻寬和的。方才對朱明意他們,也沒如何啊。」崔七娘嘀咕,「怎么爹娘總嚇唬我。」
害得她對進宮見太后都常常心存畏懼。
太后聽見了,似笑非笑地瞥她。崔七娘想起自己一時玩心,把禍闖到太后跟前,心虛低頭,不敢說話。
她有認錯的態度就好,太后沒急著訓她,而是搭了她前頭自顧自的嘀咕,「陛下近日心情好。」
「你母親前陣子不是都遞牌子想進宮來麼,回去後和她說,這幾日都可來尋哀家。」
……
心情好的陛下仍慢慢走在大殿前的廣場中,碧空如洗,春日初起的東風將衣袍吹得翻飛,而他的神色,比風要和煦得多。
南音這一送,就送到了太極殿廣場外邊,看綏帝不緊不慢的步伐,有種為那些大人著急的感覺,「先生不趕回去議事嗎?」
「不急。」近日裡,綏帝在朝堂上都顯得比較平和,萬事有商量,和當初剛登基時很有些相似。
但他做的事,讓朝臣們冷靜不了。
揚州、明州之事爆發,消息不脛而走,長安這邊才知道陛下竟親自南下了一趟。
先前綏帝不上早朝,用的是去清樂宮閉關的理由。他有個道家弟子的身份,往年也有這樣的時候,理由並不稀奇。
至於期間的國事,都由幾位宰相共同決議,實在不好處置的,才留著等他回來定奪。
哪知他是借清樂宮的由頭,下江南歷了場險。
其中不妥,鑑於綏帝平安歸來,臣子們說道兩句就罷了。因著兩地空出的許多官職,朝堂上為如何選派又鬧了番,有人舉薦部下官員,也有人提議讓這次科舉考試中的佼佼者下放歷練。
這些,其實在綏帝歸京後的半月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如今在殿中爭吵,為的都是銀子。
國庫進了筆帳,綏帝有意下撥,各方就都開始爭取。工部說修繕水利耗費銀子,兵部說要管兵馬的操練,武器、裝備、糧草等缺一不可。這兩方確實是大頭,不過六部當中剩下的四部,也都不是閒職,哪兒有不爭取的道理。
銀子誰不愛,有銀子在手,行事就有底氣。戶部的職位為何吃香?還不是因為管財。
再不善口舌之道的官員,這種時候都變得伶俐起來,理由能一次性陳列十幾條。除了維護自己,還不忘攻訐他人,畢竟那邊多一分利,自己這兒就少一分。
這種利益之爭在朝堂上屬常事,當皇帝的都被吵過。
只沒有哪個皇帝,會像綏帝這樣聽著聽著就開溜。可以想見那群人吵完了,再一抬首發現上面空蕩蕩時,面面相覷的茫然無措。
綏帝讓全英講給南音聽,全英就講得活靈活現,叫她忍俊不禁,「先生這種時候在外閒逛,算不算不務正業?」
諸位大人若看見綏帝優哉游哉的模樣,豈不得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