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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本就是凌晨才回的, 先生不會至今未眠罷?南音不確定地想,覺得很有可能。
他吩咐了那些人諸多事宜, 其中不少需要他親自坐鎮指揮,似乎準備在短短几日間給揚州、明州兩地的官員來個大清洗。
聽聞從浙東那邊緊急調了八千的兵力, 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鎮住動亂,以免有些人狗急跳牆。
王氏……南音記得綏帝曾對著大綏官員名冊沉思的模樣,對於他的某些想法,在這時有了一種微妙的領會。
王氏的勢力在江南道一帶並不顯, 即便如此都有刺史夫人這樣的角色為其經營,不難想像其他士族在整個大綏紮根多年,生成了如何龐大的根系。
先帝的努力或許將其撬得鬆動了些,但未真正傷其筋骨。先生想要的,是徹底壓下他們的氣焰,讓他們不再有張揚的資本。
縱覽史書,此事行起來……難度非同一般, 任重而道遠。
「娘子醒了。」紫檀打簾入內, 叮叮噹噹的珠簾碰撞聲攜來春日氣息, 她懷抱喧喧,笑說,「剛拆了腿上的藥,喧喧今兒一早被洗了遍,一直鬧著要見娘子你呢,不住往房裡撲。」
雪白的糰子被放在南音枕側,被洗淨的模樣煥然一新,皂角清香亦在鼻間輕盪。
被小東西不住地拱腦袋舔臉頰指腹,南音受不住癢,不得不坐起身,無奈點了點喧喧:「自從有了你,我再別想睡懶覺了。」
喧喧汪汪兩聲,無辜地和她對視,水汪汪的眼中滿是天真依賴。南音總是被它這眼神打動,沒幾息敗下陣來,主動抱起它親了親,「罷了,誰叫你這麼可愛呢。」
和它玩鬧了會兒,南音起榻洗漱,從紫檀和琥珀的話中可知,從昨夜到現在,揚州城中還能睡得安穩的恐怕沒幾戶人家,如她這樣從清晨直接睡過了午時的就更少了。
「江太醫正在外等著呢,陛下擔心娘子等待他一夜受寒,早早就命江太醫來給娘子診脈。」
南音頷首,抹去眼尾猶顯困頓的淚花兒,即便洗漱後仍沒那麼精神。
她甚少為某種事通宵達旦,昨夜憑著一股意志力支撐,如今一覺過後,渾身都覺軟軟的。聽說趙斂冬依舊精神奕奕,一早就拎著鞭子和林鐘一起出院去了,也不知是做何事。
飲過一杯溫水,南音不再耽擱,到外屋見江盛。
他昨夜也忙得很,有些將士在纏鬥中受傷,便由他忙前忙後配藥,如今又趕回來為南音診脈,倒是不見疲色。
「並未受寒。」江盛舒了口氣,想起藥癮之事,順帶問了些近日來的症狀。
南音一一如實回答,江盛凝神細聽,觀她神色、眼眸,請她當場寫詩,並考校她的記憶。
小半個時辰後,江盛喜道:「娘子的藥癮已基本痊癒了。」
「……這麼快?」
「是,慕娘子本身忍耐力超出常人,斷藥癮開始後未再沾染過半點藥物,期間又調養得當。如今到揚州來轉了一趟,許是山水讓娘子心情開闊許多,這藥癮也就慢慢沒了。娘子近日是否都不再有恍惚或輕顫之感了?」
「是很少,即便有,稍稍忍耐便過去了。」
江盛頷首,「這些都已不算甚麼,不過近日還是得注意保重身體,儘量不要因其他緣故喝藥。」
術業有專攻,南音從不會在他人擅長的領域固執己見,認真將江盛的叮囑銘記在心,不忘問他,「江太醫可為陛下診過脈了?」
陛下和慕娘子還真是互相惦念彼此。聞得問話,這是江盛的第一反應,他含笑點頭,「陛下龍體安康,除卻有些燥火外,再無其他不妥。」
這些燥火,江盛估摸著,還是陛下多年以來有意清心禁慾的原因。
欲為天地本則,完全順之自是不可,但徹底壓制難免會造成負擔。幸而陛下亦有練武的習慣,多少揮霍了精力,不然一個早已及冠的天子因此事得了甚麼病症,多少會令人匪夷所思。
江盛從旁觀之,陛下和慕娘子關係愈進,想來離這位真正進宮也不遠了。如此,那點小小火氣很快就能不藥而愈。
「陛下他……忙碌起來總不顧身體,還要請江太醫多費心叮囑。」
江盛詫異,欲笑又止,「這是醫者本分,不過說到勸諫陛下,恐怕還是慕娘子言說,方能有效。」
意有所指的話語讓南音登時領悟,不自然地眨了下眼,輕輕頷首,「自是應該的。」
江盛離開後,婢女們擺好飯食,南音稍微用了些,準備出門去尋綏帝,正巧他也剛忙完一段,過來看她。
如今他表明身份,在溫家行走無需顧忌,別說來芳汀院探南音,便是要直接住下,也無人敢多說一個字。
他換了身青色常服,眉眼淡漠,遠遠走來頗有些像南音初遇他時謫仙般的模樣,眸中蘊著經年的積雪。
待見到南音時,這寒冷便化了。
一個眼神,內衛並婢女們立刻領意,自覺退到門外守候,並把喧喧抱走,不打攪二人相處。
綏帝落座,對身前幾步的南音道:「過來些。」
熟悉的語句,南音眼睫輕動了下,走上前去,卻是被抱了滿懷。
她被直接抱坐在了綏帝腿上,正對他而坐,姿勢難免有些羞人。因方才見到綏帝眼下的淡青,南音儘量忽略那點羞澀,試探性地主動抬手,輕輕撫過他發頂,感到有些許水汽,「先生剛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