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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和手中掌握了一些內幕,且御極三年的綏帝相比,南音仍很稚嫩,許多事要靠猜測。在他這兒,卻是能見微知著,抽絲剝繭地直抵終點。
從最初收到賑災糧被劫的摺子起,綏帝就意識到,全天下恐怕都找不出幾個這麼有膽量的劫匪,這絕不是簡單的匪徒作案。此事恐怕一為挑釁官府,二牽涉到更巨大的利益。
他看過江南道一帶的官員名冊,很快便將重點圈出,才會暗中給予相如端令牌,著這個新出爐的狀元郎暗中在揚州查案。
幕後之人,綏帝已有些眉目,他如今需要的是證據,揚州、明州到底有多少官員牽涉其中,亦為他所關心。
綏帝還道,此事背後可能當真涉及到了一些匪徒,大量商賈亦有參與。
「先生此次出門,帶了多少人?」
「五十內衛。」
南音皺眉,「先生的安危至關重要,五十內衛怎麼夠。按照先生所言,這邊官商勾結,共同做出這等大案,其中還牽扯到一些窮凶極惡之徒,他們如果察覺了,恐怕會不顧一切反撲。」
見她大有要把自己立刻藏起的想法,綏帝溫聲:「無事,既然來了,我自做好了準備。」
如此安撫了好一會兒,南音才勉強放下擔憂,在綏帝的注視下重新躺回榻,雙目遲遲不肯合上,「先生不如就歇在這兒罷?那些人還不至於懷疑到我的住處。」
有時候她很容易害羞,有時候偏也遲鈍得很,綏帝沒應下,也沒拒絕,說起其他事,和南音就這樣左一句右一句交流起來。
夜色深沉,有綏帝在身側,南音警惕性總比平時要小很多,愈發放鬆之際,困意也隨之席捲而來。
「先生要護好自己……」她喃喃地道出這句話,腦袋朝外一側,睡了過去。
綏帝便這樣靜靜看了許久,才用巨大的自制力起身,仍從窗邊躍走,與早早守在外邊的內衛匯合。
南音的猜測很在理,但內衛和溫家人都稍微拷打過那三個偷兒,並未發現不對之處。這三人都是街上的小乞兒,無父無母,偶然提起,才鋌而走險想到巨富的溫家撈些錢財,好吃一頓飽飯。
老夫人年紀大了,見這三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又都年紀小小,便說不用報官,給些銅板放了。
溫青自是聽她的意見,把三人好生警告一番,當真給些銅板丟了出去,自是不知這幾人還沒走幾步,就再度被內衛給捉了起來。
這些已是翌日清晨發生的事了,南音醒來後不見綏帝,便照常去了老夫人身邊給她請安,外邊兒恰有通報聲,說是慕娘子的舊識上門拜訪。
舊識?她疑惑地把所識之人在腦海中轉了一圈,仍不解在揚州有甚麼熟人,大舅舅溫青先開口,「把人請過來罷。」
他笑道:「南音初來揚州,我也好奇有哪位舊識會尋來,舅舅幫你一起見見。」
顯然是看出南音顧慮,特意留在這兒幫她看一看。
南音朝他微微頷首,正坐在老夫人身側,等待客人入內。
遠遠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天青色直裰,身形高挺,步伐不疾不徐,行走時一手本別在身後,待近了,便示意身後僕從抬著紅木箱上前。
面容端正,蓄了細小的鬍鬚,看穿著像個文士,但觀氣度又好像不只是個尋常書生,年紀約莫四十有餘。溫青猜不出身份,不由看向南音。
豈不知,南音差點叫出聲來。縱然做了易容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憑空增了十餘歲,且有意收斂氣勢,但看這姿態,思及他昨夜說的話兒,南音哪兒認不出這是偽裝後的綏帝。
正猶豫不知該怎麼介紹,綏帝先道:「在下林清霄,在長安時曾有幸得慕娘子相助,還與慕娘子有過一段師生之緣,故來揚州探親時聽聞慕娘子也來了,便上門拜訪一番。」
說是師生,上門攜禮拜訪的卻是他,但若說有恩情,就勉強合適了。
南音有些遲緩地嗯了幾聲,等待綏帝把恩情之事先編完,再補充,「嗯……確實當過林先生的學生,資助之事其實也說不上恩情,只是正好遇見,見先生有學識有才華,不忍讓他埋沒而已。」
說到後面愈發流利,還自發補充了好些細節,令一旁的綏帝微微一笑,「慕娘子高義,旁人皆冷眼旁觀,唯她一個女兒家願意出手相助,待來日在下有幸達成所願,高中狀元,定傾身以報。」
嗬,好大的口氣,還高中狀元呢!剛見識過家中狀元郎的溫家人都不由看了過去,本是抱著嘲諷的心態,可觸及這位林先生時,不知怎的,那些不屑的神態都擺不出了,只在內心嘀咕:年紀這麼大了,怕是沒甚麼機會罷。
老夫人不疑有他,「喔,那確實要好好招待一番,老大。」
「娘,我們會的。」
人得到了南音承認,溫青便沒那麼警惕。他自己就不大像個生意人,喜歡那些風雅之事,見這林先生談吐、氣度皆不凡,先有了三分結交之意。得此機會,在綏帝有意的交談之下,很快就把人引為了可以交友的貴客。
那邊兒相談甚歡之時,老夫人卻對這位先生沒那麼放心。
老人家大部分時候腦袋其實都比較遲鈍,但涉及到南音的事,難得敏銳了起來。想到前陣子戲台上搭的甚麼先生和小娘子的戲碼,還想到這位說甚麼「傾身相報」的話兒,思慮都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