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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林鐘有許多話可以反駁,比如溫家不想直接背上人命,比如官商勾結……可是在之前的話已經讓他動搖時,這些全都被咽在了腹中。
最後仍是道:「就算不是陛下要處死林家,也無法證明溫家沒有牽涉其中。」
「這便是表兄一直在問你的了。」南音認真與他對視,「這個消息,你究竟是從何得知的?」
她的目中好似有光,不算太明亮,但也絲毫不暗淡,眼眸黑白分明,有種溫和但堅定的力量,讓林鐘怔了許久。
「我……是推測出的。」他慢慢道出這句話,看向一旁的水囊,終於有了和他們交流的打算。
給他餵了些水,從林鐘的回憶敘述中,南音等人總算摸到了一點線索。
林鐘曾經偷聽到過長輩的密談,提到了賑災糧三字,說是溫家威逼利誘,要與他們合謀其中的一半。家中自是不敢也不願的,奈何溫家好像抓住了他們甚麼把柄,讓他們不得不順著安排,把一個遠房浪蕩子表親安排成了押運官,又透露出路線和時辰,最終就有了賑災糧被劫一事。
如果真是這樣,那林家不算無辜。
溫子望道:「生意上的一應事務,都是由我和父親、兩位叔父一同打理。若溫家牽涉其中,這樣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言下之意是,要麼他聽錯了,要麼有人假借溫家的名義去威脅林家。
林鐘掃去一眼,大概想不屑地嗤聲,卻牽動傷口,最後變成了含糊的嘲諷,「你還不夠格。」
這是回應之前溫子望說他「乳臭未乾」一詞。
報復心倒是有些強。
溫子望也不惱,趁他願意回答,又問了些話,直到獄卒前來催促,才終止這場探望。
另交給獄卒銀兩,囑咐他稍微照顧些林鐘,溫子望攜南音和趙斂冬離開牢房。
乍然的天光刺眼,南音戴上帷帽,渾然不覺出來的一路上,溫子望已經不著痕跡地凝視了她許久。
溫子望在想,南音如今的行事作風和當初在慕家初見時比,似乎有了不小變化。
她那時候靜得出奇,即便直面慕致遠和慕笙月的親昵和他們有意無意的忽視,也不會多說半個字,像是不在意,又像是逃避般躲在自己的天地中,全然無視外界的風雨,仿佛如此便能不受影響。
他當時作出的評判是,柔軟、內斂,還有著許多不受重視的小娘子都有的些許自卑。
如今她卻能很主動地去參與、解決一些事了,少了許多畏縮和逃避,像是內心慢慢有了支撐般,在走出桎梏自己的心房。
剛剛勸導林鐘的那些話,是之前的她絕對說不出的。
不知是因眼疾痊癒而變得膽大了,還是經歷了什麼事,而使她添了這些勇氣。
「南音。」溫子望忽然道,「你和陛下很熟嗎?」
南音反應不及,遲緩地應聲,「見過幾面,先前……眼疾就是在宮中請太醫診治的,表兄為何這麼問?」
「沒甚麼,只聽你一個女兒家,竟對陛下登基後的民策頗為熟悉,所以好奇。」
且言語間對天子也多有維護。這後半句自是沒有出口的。
趙斂冬道:「這有什麼,身在長安,這些事總會知道得多些,畢竟是天子腳下。」
她暗地對南音眨了下眼。
方才南音能那麼流利順暢地反駁林鐘,理由都是趙斂冬一時沒想到的,讓她驚訝之餘倒是有了猜測,南音定是在陛下身邊耳濡目染學的。
溫子望亦笑,「倒是我見識淺薄了,看來長安城的小娘子,當真是不可小覷。」
南音很不好意思,也只能含糊說是。
一切未定,她總不能自己大肆宣揚和先生的事。
好在溫子望也未繼續,轉了話題道:「既然有了些眉目,我便要著手去深查了。南音,你先和趙娘子回去,或是到街市去逛逛,我讓健仆跟著你們。」
身邊有內衛保護,且自己又不打眼,南音倒不是很擔心她的安危。聽林鐘交代的話兒,這事就算和溫家沒關係,也是有心人要構陷溫家,溫子望就很需要保護了,於是想想還是讓健仆去跟著溫子望,並輕聲道:「林鐘既然交代了身份,明州那邊或許很快就會知道消息,他如今很重要,表兄你……」
溫子望讚賞看來,「此事我也有所顧忌,方才已經想好了安排,如果順利,今夜就托人把他帶出去。」
「表兄有主意,我就放心了。」
不再耽擱他的時辰,南音陪趙斂冬購置了一些衣物就回溫家去。
園清居秀匾額依舊,踏過大門時,沒幾步便有小廝一溜煙小跑而來,「慕娘子,趙娘子,老夫人吩咐,說是一見到二位歸家就請去主屋,家裡來了貴客呢!」
隨他穿過長廊,路途解釋,才知貴客正是康王。
這是溫含蘊成為康王側妃的第三天,也是她回門的日子。興許康王當真對她鍾愛無比,竟陪她一起回了溫家,讓溫家所有人都生出與有榮焉之感。
尚未跨過門,南音便聽見了老夫人的笑聲,頓了下,和趙斂冬齊步並進。
「外祖母(老夫人)。」倆人先見過老夫人,再對其他長輩俯首示意。
主屋大部分人都是站著,如此,獨獨坐下的老夫人和另一名青年男子便格外顯眼。
他坐在特製的輪椅上,木冠束髮,面如美玉,眼角和唇畔都有細小上翹的弧度,有種清貴不失和善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