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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專情一時不難,不知陛下能否做到長情。
風雨烈烈中,永延軒當值的人按時辰換了一批又一批,這裡發生的事情被掩蓋得極為嚴密,外界絲毫不知期間曾有巨浪滔天。
日月輪換,南音在施針停藥後的第一日並未感到任何不適,唯有些迫不及待想摘下布條的心情。
但午膳後,她就開始感到困頓,不停地打哈欠,最終抵擋不住睡意,在第二日黎明來臨前斷斷續續醒了兩三次,皆是勉強吃了點東西就繼續上榻。
綏帝來看望她時,她一直都處於睡夢中,便沒有打攪。
第二日,南音從九個時辰的長眠中醒來,渾身酸軟無力,清醒後就怔怔地坐在榻邊,把進來看她情況的紫檀嚇了一跳。
「……娘子?」
呼喚聲讓南音偏首,布條在她睡夢中鬆了,依稀能感覺到些許微光,她道:「紫檀,我有些渴。」
紫檀連忙倒去溫水,一杯兩杯不夠,再添三四杯,直到五杯清水入腹,南音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才稍稍減退。
她捂了捂額頭,忽然道:「我有些頭暈,胸悶。」
「婢這就去喊江太醫。」
因她的不舒服,永延軒又是一陣忙碌,江盛匆匆趕來,為她把脈診看,而後道:「慕娘子的身體,並無大礙。」
他的目中含著不忍,「其實這只是斷藥癮的第一步,胸悶氣短、嗜睡,都還比較容易忍受,接下來會越來越難耐,慕娘子確定不慢慢來嗎?循序漸進地斷,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南音已經感受到了他說的其他症狀,攏在被褥中的另一隻手微微發顫,她仍道:「我不用。」
因長時間入睡,沒怎麼進食水,她的唇色略顯蒼白,在室內燭火映襯下,有種驚人的脆弱感。
江盛見過她的決心,便沒有繼續勸,去了旁邊的侍藥房,令她們有情況隨時來喚。
侍女們依次入內,輕柔地幫南音洗漱、梳發、服侍用膳。
須臾,自醒來後就一直沒有聽到熟悉聲音的南音問:「陛下呢?」
紫檀回,「這個時辰,陛下還在處理政務呢。」
南音喔了聲,不知在想甚麼,又過了會兒道:「陛下是不是不來看我了?」
紫檀愕然,竟能從娘子口中聽到這樣的問題,她努力克制住情緒波動,柔聲回:「怎麼會呢,陛下極為關心娘子,昨日娘子睡了大半天,陛下就親自來了兩回,又著人問了三四回。」
「是嗎?」
得到重重的肯定後,南音不出聲了,繼續坐在那兒,微微垂首,既不理睬興奮叫喚的喧喧,也不和他們交流。
察覺到不對,紫檀迅速朝人使眼色,那名侍女領意,快速溜出去尋人。
綏帝本就一直在關注永延軒這邊,得知消息後兩刻鐘的功夫就趕了過來,外袍上沾染點點雨水,幾縷髮絲溜出冠外,他沒有理會,直接步入內室。
這個時候,南音已經抱起了喧喧,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它的背,小傢伙也舒服地哼哼唧唧,不時抬腦袋舔她手指。
「先生來了?」南音聽到動靜,微微笑了下,「是她們傳的消息罷,其實我無事,只是睡了太久,醒來不知時辰,就隨口問了一句。」
綏帝嗯一聲,慢慢走來,徑直坐在了她身側,「本就沒甚麼事了,可用了早膳?」
「喝了些粥。」南音道,「沒甚麼味道,我還是更喜歡吃包子點心。」
「下次就吩咐她們不要上粥。」綏帝的目光,從南音的臉掃至身體的每一端,的確沒發現甚麼不對。
「我現在還不能摘下布條,依舊看不見,也做不了甚麼,先生不用陪著,政務繁忙,還是快些回去罷。」
綏帝依舊道:「無事。」
他在永延軒留了下來,這次連奏摺都沒有再批,就和南音同待一室,或是無聲相伴,或是讀書給她聽。
如此,第二日又過了。
南音第三日是在凌晨曦光微露時醒來的,萬籟俱寂,無風無雨,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她沒有喚任何人,就這樣恍恍惚惚地躺了大半個時辰,依舊是紫檀發現她已經渾身被汗水浸透,驚叫了起來。
「先生呢?」這依舊是她進入浴桶後的第一句話。
琥珀急急解釋,「陛下早朝後馬上就來,娘子別急。」
南音這次連回應也無,就這樣任她們服侍沐浴更衣,回到重新鋪好的榻上,像只小烏龜一樣,瞬間縮了進去。
侍女們耐心地勸她,「娘子,準備了好些你愛吃的點心呢,豚皮餅、酥黃獨、鮮筍包……還有各式各樣的湯,添了許多料,絕不會食之無味,娘子,起來嘗嘗罷。」
沒有任何反應,也沒人敢直接去掀被褥拉人起來。
綏帝的到來打破了僵持的氛圍,因一直記掛南音的狀態,他提前下了早朝,讓好些準備好了被斥責的朝臣都驚訝不已。
見人已經在被褥中縮成一團,綏帝示意其餘人退下,坐在榻邊,低低喚了聲,「南音。」
同樣是無聲,讓他又喚了一遍。
被褥中除卻些許的顫意外,沒有任何動靜,綏帝眼一沉,直接掀開被褥,將人抱了出來,才發現南音的手腳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她已經在竭盡全力控制了,那是四肢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蓋過了周圍所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