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盧德容靜靜端坐,嗅著殿內藥味、薰香混雜的氣息,目光偶爾瞭至窗畔,有侍女正在支起窗架,朦朧的光透進來了,對於深幽的內室並不起甚麼作用,倒是吹散了些濁氣。

    她的思緒跟著靜置了許久,直到崔大夫人輕輕一聲,道是要去更衣,請她服侍太后娘娘。

    接收到崔大夫人眼色,她領悟其意,自覺坐了上去,先說了幾句話,踟躕的模樣讓崔太后看明白了,揮手遣退其餘人。

    「怎了,是有何事要說?」

    作者有話說:

    為了趕九點更新停在了這裡QAQ,所以有二更!誇我昂

    第38章

    「太后娘娘——」盧德容幾番忍耐, 眼眶仍慢慢泛紅,一滴淚水輕輕落下,讓素來端莊沉穩的她終於有了柔弱模樣。

    她埋首伏在太后膝上, 再抬起, 「陛下是不給盧家活路了。」

    崔太后輕撫她的手一頓,「這話怎麼說?」

    「陛下昨夜著內衛統領往盧家下旨,令盧家補繳賦稅,要在三月內補齊五百萬貫入國庫, 不然便以抄家論處。」

    「五百萬貫?」崔太后也為這個驚人的數字微微睜目。

    據她所知,大綏一年的國庫收入也不過三千萬貫, 綏帝竟要盧家交出國庫一年收入的兩成,這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和搶錢有甚麼區別?

    「是, 之前大伯糊塗,昧下的那筆賦稅也不過幾萬貫, 本打算雙倍奉還,但陛下如今翻了不知多少番,便是傾全族之力,也拿不出這麼多銀錢啊。」

    盧德容的驚懼不是作假, 半個月前,她還是高高在上的盧氏女,家中做足了將她送進宮為後的打算,如今卻面臨著隨時被抄家的風險。其中代表的不僅是銀錢問題,更是陛下直接表達的不喜,好像之前家中的那些想法,全是自作多情。

    其實若和范陽族中說出此事, 難關並不是不能過, 范陽是有名的膏腴之地, 積攢下來的錢財足以傾國,但他們怎麼可能大傷元氣,去接受陛下這毫不合理的懲罰?

    崔盧兩家向來密不可分,家中便立刻想來找太后求情。

    太后已拒絕了許多世家的請求,家中不好單獨求見,便借崔大夫人這一趟,捎上了盧德容,盼她能讓太后動惻隱之心,說服陛下收回成命。

    盧德容道:「太后娘娘,想來家中是不知做錯何事得罪了陛下,不然僅憑這賦稅的錯處,陛下不會嚴懲至此。還請娘娘代為陳情,請陛下明示,也好讓盧家有贖罪的機會。」

    崔太后不知要如何對她說,陛下是突然下了狠心要打壓世家,率先拿盧家開刀,八成是因她提的立盧家女為後一事。

    可這五百萬貫,也著實做得太過分了,難道他就不怕世家聯手反撲,朝堂動盪影響根基嗎?

    太后望著袖口漣漪般盪開的團紋,腦中想到那夜綏帝對她冷冷道出「朕是天子」的模樣,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真的是瘋了。太后想,先帝在時,也不曾像他如此激進。

    「……娘娘。」盧德容的聲音喚回了太后思緒,她祈求地望來,沒有了往日傲然的氣勢。

    太后嘆了聲,撫過她的臉,「是哀家耽誤你了。」

    如果不是她被盧家大夫人說動,同樣屬意了盧德容為後,這孩子也不會耽擱到現在都沒說親,看綏帝的意思,立她為後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盧德容一顫,竟隱約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娘娘,德容……德容自知不配後位,但仍願服侍陛下左右,以求贖罪。」

    太后沒有應下,她已清楚自己不能左右綏帝的想法。

    起身喚侍女入內,太后道:「走罷,這件事哀家必須要去陛下那兒走一趟,待會兒崔夫人回來,你們先讓她在宮裡候著。」

    她招人問綏帝行蹤,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內侍答道,這個時辰永延軒正在施針,陛下應在那兒。

    永延軒——這是這段時日以來盧德容常在耳畔聽到的詞。

    她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住,垂下的眼眸中有幾許難堪。

    **

    第一針落下的時候,南音就不由自主攥緊了袖口,極力忍住想要後退的想法。

    太痛了,這種痛比她想像中還要凌厲,甚於刮骨刀、刺心劍。江盛在這之前,已經給她雙目敷了一刻的麻藥,可那對於皮肉傷也許有效,對於這眼內挑針的疼痛,只能說讓她不至於太過失態。

    這還是第三日,餘下的七日她竟不知要如何度過,只是一想就覺得黑暗無比。

    左眼挑針時,右眼會被布條遮擋,南音緊緊攥住的手心被人掰開,一隻更有力的手握住了她。

    她的掌心已經被自己的指甲刺出了幾道血痕。

    服侍湯藥的侍女微微一顫,竟險些將它灑出碗沿,她連忙無聲跪地告罪。

    綏帝沒有看她一眼,凝神於江盛的指間,如果江盛仍有感知,定也會被這種視線的壓力所迫,幸而他沉浸於施針,其他的動靜全被忽略了。

    「慕娘子忍住,儘量少流淚。」

    話是如此,可這種身體的反應誰能克制,南音感覺渾身都在顫抖,都不知自己握著何物,把它當成了一切的支撐點,所有壓制疼痛的力氣盡付於此。

    施針結束時,她像從剛從水裡撈出來般,渾身因汗水濕透,倚在綏帝懷中,被他輕輕拍打著。

    江盛額頭也全是汗水,這時才注意到綏帝的姿態,連忙避開視線,「我這就去寫今日的止痛藥方,慕娘子稍候。」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