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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世人也有怒急攻心之說,足以說明人的情緒確實會影響身體康健。
聽過這些,江盛以為陛下定是個冷肅、威嚴赫赫的君主,但看他在慕娘子面前,卻又萬般關懷愛護。
他愈發明白慕娘子的重要性,認真領命。
……
正月冷卅天,太熙四年的正月,比任何時候都要凜冽。
南音的眼疾逐步治癒之時,綏帝批閱的摺子,也在一道道打回百官手中。
摺子中有這樣一句硃批極為醒目,「減賦乃福澤萬民、恩蔭百代之策,卿等為盧訴狀,於百姓公否?於己有私否?朕實屬痛心。」
他將為盧家求情的名單列成冊,令御史台和內衛聯合查人,專查這份名冊中是否有和盧家利益勾結者,一旦發現收受不當金銀重禮,立刻投入大理寺和刑部審訊。
御史台中皆為先帝和綏帝一手提拔的官員,其中無任何世家子弟,內衛直屬天子,無需聽其他任何人調遣,這二者合璧,簡直是無所畏懼,寒光點到之處皆是哀聲一片。
一時間,朝堂表面的平靜也維持不了,每日都有人在金鑾殿上叫屈,都被綏帝強硬地壓下。
三年前,眾人曾為他親征打敗突厥的魄力所驚,還慶幸繼位之人是個有手段、有謀略的君主。風平浪靜幾年,沒想到刀刃直轉,落到他們頭上,讓所有當初覺得自己押對了寶的世家都感到憤怒和不安。
鸞儀宮中每日都有源源不斷的拜帖,皆被太后拒絕,她以養病為由,拒絕了這些世家的請求。
此路不通,另尋他途。有活泛者想到了那則私底下流傳極廣的消息,在某日下朝時,特意喊住了慕懷林。
「慕郎中——」因慕懷林又被喊回了戶部,雖無批文,但他有意以這個稱號討好慕懷林,拱手含笑,「天寒地凍,我在怡慶樓擺了桌酒,請慕郎中小酌兩杯?」
慕懷林拱手回禮,「家中事務繁忙,恐難領好意。王郎中有事不妨直說,但有下官能做的,必盡力而為。」
「你我同級,何必用此謙稱。」這位工部郎中,出自王氏分家的官員來回說了好些寒暄的話,才道,「小女曾在宴上識得令嬡,與令嬡一見如故,聽說她如今在宮中治眼疾,很是擔憂,非要將自己曾得的一枚藥丸贈去。慕郎中有所不知,小女自幼體弱,這枚藥丸是一位高僧見小女與她有緣所贈,說是可在危急時刻保命,不知慕郎中可否幫忙遞個話,好全小女心愿?」
綏帝對南音的偏愛不曾掩飾,每日親自傳太醫了解病情,並撥內衛守護,這些消息,早就在世家之中流傳了遍。
有人甚至以「永延軒娘娘」來代指慕家二娘子,以彰顯她的恩寵,道她日後必定地位非凡。即便是天子大婚,皇后恐怕都越不過這位。
而自古以來枕邊風的威力,眾人都是知曉的。
事實上,頻頻用各種理由來找慕懷林的人在近段時日著實不少,他一面受部分世家的刁難,但一面也有不少人因此討好他,讓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被許多人奉承的快意。
若非慕懷樟每日的敲打讓他保持清醒,慕懷林還真有可能受不住這些吹捧。
他連連擺手:「既是保命之物,怎能輕易贈與他人。小女在宮中治病,凡事自有陛下和太后娘娘定奪,下官不敢輕易插手。再者,就連下官也不曾進宮見過小女,如何給王郎中傳話?王郎中實在是高看下官了。」
王元再勸,得到的都是百般拒絕,他的臉色漸漸沉下,「慕郎中當真不給這個面子?」
慕懷林嘆氣,「實在無能為力啊。」
王元忍怒,想撂下狠話,最終還是有所顧忌,氣哼哼地甩袖走了。
至於他回稟主家後,主家大怒,道「慕家不識好歹,一朝得勢猖狂,必惹眾怒」,這又是後話了。
與此同時,鸞儀宮久違地大開,迎來了年後的第一位客人,崔家大夫人並盧家大娘子盧德容。
崔家受此次牽連甚少,崔大夫人走這一遭,是因聽說太后身體抱恙,故來看望。盧崔兩家關係匪淺,盧德容此前多得太后歡心,便也被她帶上。
陰霾的天幕下,往日輝煌璀璨的鸞儀宮也覆了一層灰淡,太后倚著引枕,閉目任女官捏肩捶腿,殿中浮著淡淡的藥味。
「起罷。」太后給二人賜座,面上倒無病容,像是倦意更盛。
崔大夫人坐近,奉上一匣藥,「這是大公子從海外求來的神藥,醫治頭疾有奇效,聽聞娘娘頭疾又犯了,郎主立刻令妾身送來給娘娘。」
崔太后無子女,綏帝以及崔家的幾個小輩都是她看著長大的,聞言不由動容,「你們有心了,哀家其實沒甚麼大礙,只是近日天兒不好,遲遲不見朝陽,悶出的病罷了。」
「娘娘可要為陛下,為萬民保重鳳體。」說話間,崔大夫人接過侍女的活兒,親自為太后捏肩,「近來長安得風寒的人多,家裡也病倒了好幾個,聽聞娘娘鳳體抱恙,郎主和妾身都是食不下咽。」
「得風寒?」太后唇畔浮現冷笑,「都是在朝堂上得的病罷?」
崔大夫人不敢接話,過了會兒才道:「正月的天兒不好,穿得厚了容易熱著,單薄了,這風寒又馬上就找上來了,真是叫人左右為難。」
太后說:「那就適量地穿,把握好度。」
「是,自是這樣想的,家裡人也正摸索著這陰晴不定的天兒,隨時添換衣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