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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我是怎麼來的?」

    琥珀噢一聲,道:「娘子先前睡著了,是陛下派御輦送回來的,然後婢給娘子抱上的榻,怎麼了嗎?」

    南音搖頭,「無事。」

    琥珀不疑有他,高興道:「全總管說,陛下明言娘子可以在宮中隨意居住,多久都可以,就算眼疾治好了,也依然沒有拘束。」

    得知她醒來的消息,侍女們魚貫而入,擺膳、更衣、洗漱,服侍得周到有序。南音發現這其中沒有了熟悉的面孔,一問才知又是全英那兒重新撥的。

    紫檀輕柔地打理她的長髮,邊道:「江太醫還有兩日才回長安,提前接娘子進宮,好像是說先著太醫院的其他太醫為娘子會診,看是否能有其他辦法,也好做個預案。」

    南音說好,決定將今日先生的反常按捺在心底。

    這種突然踏過了某種邊界的舉動,讓她陌生之餘,還生出了下意識想要逃避的膽怯。

    等待的日子並不十分難捱,除卻太后以身體不適為由沒有見她外,在江盛回長安的前兩日,南音都在接受不同太醫的看診。他們不會金篦術,也想不出更有效的方法,便教她如何調養雙目,以讓它達到最佳接受金篦術的狀態。

    綏帝依舊很忙,但都會撥時間往永延軒這兒走一趟,或是和南音一起用頓飯,或是讓她陪著默然下棋。永延軒的人對此都好像很習慣,一絲議論都沒有。

    這兒和鸞儀宮不同便是,規矩不用再聽著太后那邊,而是給予了南音最大的自由,甚至允她和好友日日在宮廷內外傳信往來。

    鄭瓔不知從哪兒得知這個消息,立刻便寫了封信,先調侃她「聖寵」深重,而後道,陛下將今年春闈的日子也提前了,已經昭告天下,一月底就要考試。

    一月份的天兒太寒了,如果依舊在廊下考試,容易凍得手腳發顫,她很擔心相如端到時候會受影響,因此也十分緊張。

    春闈——南音想到,兄長慕致遠也會參加這次的春闈,他為此做了許多準備,和雲氏的親近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不知他是否能夠如願。

    「怎不讓人代讀?」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南音下意識起身,「先生。」

    她解釋道:「方才是讓人讀來聽的,只是拿起多看了眼。」

    「嗯,不必行禮。」綏帝高而挺拔,寬闊的視野令他在一開始就掃到了信上的幾句話,「你的同胞兄長也會參加這次春闈。」

    南音頷首,聽綏帝問她,「你可希望他考中?」

    不是「你覺得他能考中嗎?」也不是問「他平日學問如何?」,而是「你可希望」。

    這樣微妙又帶著某種偏愛的話語,讓南音保持了兩息的沉默,而後才道:「春闈是為朝廷選出有能之士,才華品德無一不可缺。無論阿兄中與不中,憑的都是他自身本事,結果並非我一己願力所能改變。」

    她避開了這個回答,綏帝也沒有多說甚麼,屈身提起了在他腳邊不停打轉的小狗,骨節分明的手捏住小狗的後脖頸,被完全掌控的感覺讓向來活潑的小東西嚶嚶兩聲,竟連腿也不敢蹬了。

    「先生。」南音忍不住出聲,「它很怕高。」

    對小動物,她總有種特殊的愛護,比面對人要溫柔得多。

    綏帝聞言,沒有放開喧喧,而是問她,「你呢?」

    「甚麼?」

    「你也畏高嗎?」

    作者有話說:

    嗷嗚嗚

    第37章

    「高處不勝寒, 南音一介凡人,自是會怕的。」

    綏帝靜默地看著她,許久道:「它是看不清而怕, 你也是因此, 還是因為看得太清?」

    他的語氣是平淡的,可是其中刀鋒般的尖銳不曾減少,令人膽怯,進而萌生退意。南音甚至不敢抬首, 她畏於面對先生幽深的目光,往常的溫和被撕開後, 變成了無底深淵。

    深淵在凝視她,等待她的回答。

    庭院起風了, 攜著淺淡的茶花香拂過小几,信箋隨之晃晃然飄走, 引走了南音的目光,讓她下意識抬手按住,和綏帝的手一起重疊在了喧喧的腦袋上。

    小狗被信箋蒙住眼睛,更顯慌張, 嗚嗚叫得令人心碎。

    綏帝的手掌寬大,根根手指又修長,南音覆上去,不過蓋住了他一半手背。常年捏筆的手,指腹間都會有層薄繭,南音一碰觸到,突然就想起先生曾經為了鼓勵她學畫, 和他說自己幼時練字練到垂淚的事。

    她忽然就不那麼緊張了。

    先生是天子不錯, 他的威嚴令她畏懼, 可他曾經待她的寬和與慈愛也不會有假。

    「江太醫未歸,眼疾還未治好,我怎知看得太清的模樣。」南音道,「還得等江太醫為我治好後,才能回答先生這個問題。」

    這是她第二次巧妙地迴避,綏帝沒有生怒,甚至微微笑了下,「言之有理。」

    恭立在門前的全英亦在心中贊了句聰明。

    全英領內侍依次進門,手中托舉奏摺、筆墨、硯台等物,在永延軒那張巨大的書案上陸續鋪好。

    解釋道:「御書房老舊,正在修葺,陛下說近日都要借永延軒的地來批閱奏摺,請慕娘子擔待。」

    南音接過綏帝遞來的小狗,按住它,「皇宮本就無處不是陛下所有,我才是借住,不敢有擔待之言。」

    說話的檔口,綏帝已經朝書案走了過去。高如山巔的奏摺,堆積起來幾有他半人高,侍奉筆墨的內侍正在分門別類,以綏帝批閱的習慣擺放,不出一刻,就效率極高地分成了五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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