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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沒再看慕笙月唰得變白的臉色和想要回來追問她甚麼的模樣,南音以調養身體無法守夜的緣由向長輩們告辭。
慕懷樟頷首允了,慕懷林則親自送她回去,路上道慕笙月是許多事都不知情,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話,讓她莫要在意。
南音客客氣氣地說不會,慕懷林又說:「前陣子你外祖家的表兄到家裡來,提起你外祖母思念你,想把你接到揚州去一段時日的事,我已經應下了。本是說過完這個年,讓你趕在元宵前到揚州,但宮中說年後便可給你治眼疾,不如就再等一段時日,眼疾治好了再去,你說呢?」
「嗯,此事表兄已經傳信和我說過,他也建議先治眼疾。」
慕懷林鬆了口氣,如今女兒的眼疾也成了他的心事之一,能治癒就再好不過。
本是準備送程路就回頭,但不知不覺,竟送到了南院路口這兒,慕懷林一些想說的話仍沒出口,幾度踟躕,還是道:「好好兒休息,你還在調養身體,年初的拜年若不想去,便都不去了。」
南音應是。
她的尊敬和有禮,本該讓慕懷林感到高興的,可如今他漸漸明白了這個女兒的性子,這樣不代表當真敬你,純粹是疏遠罷了。
他懷著惆悵的心情回了兄長那兒,被單獨叫到一邊說話,「無論是從前的慶州伯家,還是甚麼誠王,都不可再讓南音和他們扯上干係,你可明白?」
「我知道,可是……」慕懷林道,「大哥,你覺得陛下當真是因南音的緣故,有意扶持慕家嗎?」
「此事,我也認真想過。」慕懷樟坐在圈椅上闔目養神,邊道,「你可還記得在賞功宴上,有幾人沒有得到任何賞賜?」
慕懷林將那七人的名字一一說出,得兄長頷首,「這七人中,有五人都出身士族,其中又有四人的背後都是崔、王、李三氏在支撐,陛下是不滿世家權力過大,尤其是那五姓,在他們所在之地,有些百姓只知范陽盧氏之流,而不知天家,這些早已為陛下不滿。」
他道:「當今太后以及陛下生母皆出自博陵崔氏,先帝當初就是想先從崔氏下手,才有意廢陛下另立太子,只是被另外幾家聯合起來抵抗,未能廢成。」
先帝對寵妃及其子也許的確有份鍾愛,但慕懷樟相信,一定是對崔氏更大的不滿,才令先帝對自幼就表現出天縱之資的陛下那樣冷淡,甚至把人逼到了道觀中。
那些氏族應當以為,被他們一手擁護上位的陛下會感謝他們的大恩,但沒想到才短短三年,陛下就已經忍不住要對他們下手了。
其實在慕懷樟看來,陛下如今還在削節度使的兵權,本不該這麼快對世家下手,但如今他是利益既得者,就不會反對陛下的決定,自是一力擁護。
「大哥的意思是,陛下有意扶持我們,和世家抗衡?」
慕懷樟頷首,意味深長地補充,「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以他對陛下的了解,能夠脫口而出讓南音留久些的話,定是對南音動了真心。這樣迫不及待打壓世家扶持慕家,其中未免沒有想為南音掃清前障鋪好路的意思,可這個理由說起來總有幾分昏君的潛質,慕懷林便沒有明著宣之於口。
慕懷林皺緊了眉頭,「相比於那些幾百年甚至千年世家,慕家根基尚淺,縱然陛下再扶持,對上他們也無異於以卵擊石。只怕還未來得及做甚麼,就要先被他們下手,屆時我們可經受得住?」
「貴從險中求,欲成大事者,怎可畏畏縮縮。」慕懷樟雙眸中是不再掩飾的野心,「一旦成功,朝堂局勢便會翻天覆地,莫說戶部郎中,便是戶部尚書、尚書令的位置,於你也唾手可得。你還要在這踟躕不定,不敢前行嗎?等日後南音封妃,或再成後,慕家又會有何等榮光,你可知道?」
慕懷林的心不可避免被觸動,回想陛下對女兒的態度以及前陣子傳兄長進宮後說的那些話,恐怕真如兄長分析的這般,一是為南音,二是為打壓世家,他們慕家能有這個機會,實屬天賜機緣。
「我明白了,大哥,定聽你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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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寄予了眾望的南音仍然很低調,嫻靜地待在院中,每日除了來為她診脈調養的吳太醫,其餘的人基本不怎麼見。
按照常理,就算再怎麼急著治眼疾,她也該在元宵節後再進宮,但除夕過後的第五日,宮裡就來了人,說是江太醫已經回長安了,太后那邊派人接她進宮診治。
正好在陪南音說話,說要給她做春衣的王氏愣住,「這、這也太急了些……」
定了定神道:「還請公公給些時間,讓我們娘子整理衣物。」
「不用了,夫人。」傳話的內侍笑道,「娘子的一應用物,宮裡全都備好了,其他甚麼都不用,帶兩個得用的婢女就行。」
王氏沒辦法了,想藉機去找自家夫君來和南音說些話兒的想法落空,只能道:「太后娘娘體恤關愛,那你就早些去罷,治好了也能早些歸家。伯母若得機會,也會進宮去看望你,到娘娘跟前切記要懂事些,莫要失禮。」
也就這麼幾句話兒了,王氏感覺若說得再多些,那內侍就得來催促。
南音沒想到太后這麼急,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但說是江太醫回了,她自己也是很期待的,便簡單向院裡的人告別,復帶著紫檀和琥珀坐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