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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那人身邊的侍女受驚,下意識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後半句話被止住,險些被撞上的女子頷首,「是鄭娘子和慕娘子。」
她問:「二位形色匆匆,可是遇見了甚麼?宮中自有巡邏侍衛,無需害怕。」
這樣堪稱溫和地安慰她們的人,竟是開宴前才討論過的盧德容。湊近看了,方知她相貌亦是清麗秀美,只因平日形容過於端莊,讓常人根本無心去看她五官。
這會兒微笑起來,卻顯得有些平易近人。
二人本就是不想影響寧小娘子名聲才沒出面,這會兒更不可能說出口,鄭瓔道:「我們方才在打鬧罷了,險些驚了盧娘子,倒是我們失禮了。」
說罷,三人竟是齊齊向對方俯身行了一禮,反應過來後,又同時流露笑容。
盧德容道:「二位娘子感情之好,令德容歆羨。不過宴會已快結束了,還是快些回罷,莫在外久留。」
她含笑的視線輕輕柔柔掃過南音,停頓了幾息,沒有再說甚麼,向她們告別往更衣房的方向去了。
鄭瓔向來是個和善的性子,被這樣和顏悅色地對待,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別的話,可神色仍舊複雜,「南音,不知你有沒有感覺,方才她那模樣,就像……好姐姐對妹妹似的?」
更具體的,感覺像是寬和的大婦對待自家郎君納的其他美人兒……
想起自家親娘對那些妾室的態度,鄭瓔搖了搖頭,將那詭異的猜想甩出腦袋,這些可不好對南音說道。
其實南音隱隱也覺得有幾分奇怪,只說不上是哪兒,盧德容可算是她平生所見最為矜持有禮的同齡人。方才靠得近了,她能看見那眼角唇畔的弧度,皆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不分不少,親和的同時亦不失氣度。
能有這樣的儀態,平日在家中定下了不少苦功,而她向來敬佩認真努力之人,便也沒有多想其他。
回座的時候,宴會確實已近尾聲,趙斂冬正無聊地吃著點心,見她們回了才終於露出笑顏。
南音謹記太后的教導,趁這會兒許多人離座說話之際,去往慕家那一座給兩位長輩敬酒行禮。
無論是作為大伯父的慕懷樟還是小叔慕懷術,和南音其實都不熟。他們在長安城各自有府邸,雖都是臨著的宅子,但也甚少互相到內宅去走動。
南音從前也就過年會露一面,且十分低調,根本無人會注意她。
近距離下,眼見這個無人問津的侄女出落得如此出色,兩位長輩都露出較為慈和的神色,「在宮中養病一段時日,如今可大好了?」
南音說是,慕懷樟便道:「多虧娘娘和陛下仁慈,能允你在宮中養病,但大年在即,也不好一直留在宮中,容易惹來非議。待會兒你就隨我去娘娘和陛下那兒謝恩,再一起歸家罷。」
他身為長輩的威嚴只會比慕懷林更盛,且說的話兒也在禮,令人難以反駁。
幾句話的功夫,南音就被他和慕懷林,以及大伯母王氏帶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正因開宴前感受到的事發愁,見了她下意識露出笑臉,待聽過王氏請求,頷首道:「哀家先前也是這麼說的,只是之前一直捨不得,便拖著沒提回去的事。如今你們都親自來接了,哪兒有拘著人不放的道理。」
綏帝不知何時下座到了這邊,忽然出聲道:「還有十日,不急。」
慕懷樟微驚,這是陛下親自留人?
看向南音,綏帝問:「你可想回?」
這件事,其實南音早就認真思索過,斟酌語句道:「既然當前病已治癒,南音確實不好久留宮中,多謝陛下和娘娘厚愛,今夜我還是隨父親他們歸家去。」
她答得其實沒甚麼問題,只太后隱隱看著綏帝神色不對,連忙先一步開口,「沒事,哀家允了。反正等過完這個年,得再接你進宮,別忘了還得來醫治眼疾呢。」
沒想到南音的眼疾還有治癒的機會,慕家人又是驚詫,連忙謝恩。
低眸定定看了南音好一會兒,綏帝聽進了她年後還得進宮的話兒,許久才道:「嗯,你的身體還需調養,朕著吳非每日去慕家給你診脈。」
如此特殊的待遇引得慕家幾人浮想聯翩自是不提,崔太后是結結實實被綏帝今夜的表現驚著了,心中的想法浮浮沉沉,怎麼看都覺得和她設想的不大相同。
宴會一結束,她就追上前,遣退了跟前的內侍,問綏帝:「你到底如何想的,又想把南音安排在上座,又是想留她在宮裡過年,莫非你不知她如今的身份?」
「……我知道。」
剛才親眼看著南音和慕家人一同離去後,綏帝就感到心底有股抑制不住的躁意。這樣的感覺在初遇南音、二人分別在宮中和慕家時沒有,在南音進宮後、二人住在不同的宮殿時也沒有。即便近段時日他忙於政務,可只要知道南音與他同在皇宮,隨時就能見到,綏帝的心中唯有平和。
唯獨在今夜一見到她遠離自己的座位,且隨慕家人離宮後,那種平和就被打碎了。好像當初得知那朵花被徹底摧毀,在世間不復存在的心情。
太后同樣壓著怒氣和絲絲驚慌,她原來當綏帝遇見南音時難得溫和的模樣是終於下凡落入人間,擁有了尋常人的七情六慾,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是只對著這一人。
想了想,太后乾脆點了個清楚,道:「想把人一直留在宮裡卻也不難,你喜歡這孩子,直接封妃便是。我也喜歡她,日後能常在宮中伴我,不知有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