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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這個時候,江盛才露出他這年紀該有的神色,露齒一笑,「多謝太后娘娘,臣家境貧寒,到時候需要的藥物器皿等,確實要宮裡給。」
能夠將一手醫術學得出神入化,怎麼可能窮,太后看著他,倒是有種面對林太妃的感覺,含笑打趣了幾句。
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抵就是這個意思。江盛的出現讓南音眼疾的治癒突生曙光,莫說她自己,綏帝聽過稟報,都親自撥了四個侍衛給江盛調遣,還破例給他令牌,宮中的藥庫任他隨意取用。
知曉這位慕娘子在綏帝和太后心中的地位,江盛唯有更加用心,才剛回的長安,就又打包行禮去了師父那兒,據他說連過年也不準備回了。
臨走前他留了份藥方,道是能夠助南音目前失明的狀況最快速度好轉,並讓她每日晨起練習他說的那個方法,亦有助益。
如此忙碌著治眼疾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又是十日,到了正式準備過年的時候,宮中亦開始籌備每年最盛大的宮宴,名為賞功宴。
這是皇祖那一代流傳下來的宴會,在年關將至時舉辦,主要是君臣同樂一番,再由天子對當年表現出眾的臣子行賞。得賞者自然歡欣,無賞賜之人臉上無光不說,私底下也會被嘲笑許久。
有人私底下便將宴會稱作「竟功宴」。
不過從皇祖到先帝,每每擺宴都幾乎會把臣子賞個遍,免得他們年都過不好,只分大小罷了。
綏帝沿襲了這個傳統,但他就沒有父親和祖父那樣給面子,有時候遇到政績不佳或犯過大錯的臣子,當真有可能隨意給個果子,或者乾脆甚麼都不給。
今年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三次賞功宴,有些人已經提前緊張了起來。
譬如慕懷林。
他早已沒了兩個月前的意氣風發,同兄長和弟弟一起下馬車時,撣了撣衣袖,不想接觸到不友好的目光,沒有四處張望。
餘光瞥見身後跟隨的雲氏,頗有些厭棄地低聲道:「大哥,為何要讓雲氏跟來?她和笙月做的事簡直丟盡我們慕家的臉,以她身體抱恙的由頭留在府里不就成了。何況太后喜愛南音,她見到雲氏不喜,豈非連累我們?」
慕家長子,慕懷林的長兄慕懷樟有著一張堅毅的面孔,眼神銳利無比,令人見之雙股發顫,此時目不斜視地往前踏步,嘴唇幾乎沒怎麼動就發出了聲音,「丟盡慕家臉的不是雲氏,而是你。若非你同意易親,她一個婦人能一力促成此事?你怕太后不喜,難道就不怕旁人議論你對雲氏的突然冷落?當初既行差踏錯了一步,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
「別忘了,雲家還有人在朝上為官。」
慕懷樟如今任河西節度副使,本是不能回長安過年的,但從綏帝登基起,就一直在削弱邊陲數地節度使的權力,另設了官職分權。節度使都處處受掣肘,節度副使就更別提,他如今正在想辦法調回長安。
三兄弟中,只有慕懷林留在了長安,族中一直在動用勢力幫他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調去戶部的機會,卻被他憑一己之力攪黃了。慕懷樟前幾日一回長安,在書房批頭就狠狠給了這個弟弟一巴掌,罰他跪了整整一個時辰。
長兄自幼就強勢如此,慕懷林從來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並懷疑是不是因太后喜愛南音,在陛下面前說了甚麼,才使他的官職不翼而飛。
慕懷樟否認了這個猜想,從陛下登基三年的行事作風來看,他決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太后更不會糊塗到干政。
慕懷樟疑心是不是陛下發現了一些事,對他們慕家有了不滿。
這樣的擔憂,在看到南音隨太后一起出現時就慢慢消下去了,隨之升起的是另一種想法。
英雄難過美人關。他這侄女生得確實美貌非常,莫非陛下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慕懷樟微微斂眸,靜看南音扶著太后往上走去。
……
南音本不想參加賞功宴,太后亦在思索要不要帶上她之際,綏帝直接著人送了制好的衣裳來,華貴明艷,一看便是為參宴準備。
他這段時日都沒怎麼來鸞儀宮,但送來的東西未曾停過。
其中還有一本由安王和其他臣子共同編撰的《繪畫筆法記》,說是提前祝她眼疾康復的禮物。
既然如此,南音也不好一味逃避其他人,何況有了上次參宴的經歷,她如今膽子已經大了許多。
跟在太后身邊,收到的目光比上次要直接火辣得多,說是萬眾矚目也不為過。南音恢復了些許視力,如何感受不到。
「可害怕?」太后問她。
「是有些,但還能接受。」南音輕眨眼,「總不會給您丟臉。」
太后笑了,「本預備著給你在我身邊留座的,但想了想,到底不適合,便把你和鄭趙兩家娘子放在了一塊兒,可還喜歡?」
又說:「慕家的位置也在那一邊,你大伯和叔父如今回京了,待會兒還是去和他們問個好才是。」
不喜歡南音的父親和繼母是一回事,讓她和慕家人打好關係又是一回事。不論是誰,都不可能真正脫離家族,只有無根浮萍才會如此,就連平頭百姓都非常在意氏族,更別說是他們這樣的人家。
南音聞言,遙遙往下看了眼,大致知道了位置,點頭說是。
太后的位置雖高,但宴會擺在殿內,靠得近些的人總能看清她和這位傳聞中的慕娘子。見太后果真待慕娘子不似尋常,從言談到舉止都顯得親昵無比,下面的輕聲議論漸漸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