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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如果是年輕時,他也許不會幫衛家說一句話,但如今許是年紀大了,在親眼見到衛娘子的慘狀和衛家人哭得幾度暈厥的模樣,他便也希望早日懲處兇手。
可惜陛下一直不允,如今嚴允自盡,也算還了衛家人公道。
綏帝籠在袖中的手一直在緩緩摩挲扳指,對劉青的話不置可否,忽然問:「三年前,朕尚未回宮時,嚴禮和三皇子關係如何?」
劉青頗為不解,這些事陛下在登基後應當都查過了才是,還是如實道:「嚴尚書忠於先帝,如果真要說,那也只在先皇的意思下,和四皇子及玉家走得稍近些。但在陛下您回宮後,嚴尚書就撇清了和玉家的干係。」
正是因嚴禮看得清形勢,一直以來都沒有越界行為,後來還迅速對綏帝投誠,綏帝才繼續讓他待在尚書的位子上。
但如今,綏帝總隱隱覺得某一處有蹊蹺。
劉青突然想起甚麼,補充道:「對了,先皇駕崩前正好召了許多臣子入宮,突發惡疾時,嚴尚書也正在先皇身邊。玉家當時說先皇留下口諭,傳位四皇子,崔侯站起身力斥後,是嚴尚書和幾位老臣幫了崔侯說話。」
竟還有這一出——
綏帝目光忽的冷然看去,讓劉青頭皮微震,不知自己說錯了甚麼,他只是為證明嚴尚書應當不會有異心。
「當時你也在?」
劉青道:「臣在大殿外侯詔,不在其內,此事也是聽說的。」
足足有十息的寧靜。
「嗯。」綏帝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淡,「既然嚴允已死,結案罷。」
雖不知話題怎的跳躍如此之快,劉青仍迅速頷首領命。
目送他離開後,綏帝下口諭令全英去傳禮部官員,既然案子按嚴允殺人結了,自要給衛家一些安撫。
在禮部官員到來前,綏帝又召林錫上前,「你領內衛,去查當初先皇駕崩時在身邊的所有人,不拘方法,每人所言當時情形,全部呈報。」
林錫應是,心中巨浪滔天。
陛下難道是懷疑當時先帝駕崩前情形有異?還是……覺得先帝下突然駕崩,另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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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帝因大理寺卿稟報之事再度忙碌起來,便著了人去給南音傳話,讓她莫在外久留,早些回鸞儀宮。
作為皇帝掌管天下便是如此,其實甚少有能夠隨心所欲的時候。南音在宮中住的這些時日,雖然沒有跟著去上過朝,也未見綏帝在御書房接見臣子,但從那邊每日派人向崔太后稟報的話便可知,一國之君做起來,並不像綏帝表現得那麼輕鬆。
估摸時辰回了鸞儀宮,太后剛剛午覺醒來,見她懷中的喧喧也是好一陣歡喜。
「我也喜歡這些小東西,只是它們太柔弱了,指不定來個風吹般的小病就沒了,徒惹人傷心。」崔太后說罷,意識到這話的不妥,補充道,「不過宮裡有人精心侍奉,定能把它養得好好兒的。」
南音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並不覺得有甚麼,輕聲說:「生離死別是人間常事,只要好好陪伴照顧了,無愧於心,便也可以坦然些。」
崔太后心道這番話說出來,倒確實有點修道的模樣,顯得好似冷情冷性,但也不失為一種通透。
「說得也是。」崔太后轉而說起今兒她如何奚落嘉太妃的事,眉飛色舞地複述場景,幾乎要拊掌大笑,「你是不知她的性子,見人慣就是冷嘲熱諷,沒幾個沒被她氣過的,就是不願和她計較罷了。輪到她自個兒了,竟連這點子氣都受不了,還哭著跑了!」
她說得實在太生動,南音就算看不見動作,也能從太后的話語中想像畫面。這些和當初在玉靈長公主府中的情形對比起來,不得不說……確實令人有種隱隱的暢快。
「想笑就笑。」崔太后挑眉,「長安城就沒幾個不想笑話她的。」
南音極力忍住的唇角,還是上翹了些,「是娘娘說得太有趣了,並非因其他。」
崔太后撲哧一下,抬手捏捏她的臉,「怕什麼,沒人叫你做個聖人,小心眼些都行,我又不會因此嫌棄你。」
這時候,太后才注意到綏帝未和南音同歸的事,詢問之下,知道他是忙碌政務去了,含笑道:「有時我打趣他,可不真說明他閒,朝臣們可都誇他勵精圖治,是明主。」
「嗯,南音雖不懂治世之道,但光省刑減賦這兩條,就讓許多百姓暗地稱讚陛下了。」
說起這些,太后便又有許多話兒了,她有意在南音面前時常提起綏帝,其中諸多小心思,身側的嬤嬤和女官們自然知曉。
倏忽之間,這一日便也過了,南音和太后用過了晚膳,便告退回偏殿去。
如今她需一日兩頓地喝藥,入睡前這一貼,既是調理此前積累的藥毒,也能幫她突然失明的雙目儘早恢復。
喧喧還太小,突然換地方的它夜裡必然會鬧騰,不便留在屋內。南音和它玩了會兒,等侍女將它帶走,方倒枕入眠。
她近些日子都睡得早,無夢魘之擾,每逢卯時就能自動醒來。
翌日,天光微顯,在她意識仍在朦朧之際,便聽到紫檀輕柔的呼喚。
「娘子。」她低低的聲中含著欣喜,「專治眼疾的江太醫提前回宮了,如今正侯在外邊兒。」
足足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話中含義,南音騰得起身,被早有預料的紫檀扶住了。